1 ) 《羞耻》——一曲哀恋的挽歌
《羞耻》这样类型的电影中在伯格曼的创作生涯中并不多见。在有的电影中虽然也涉猎到一些对战争的恐惧(如《冬日之光》里电视里出现的战争场面),主题还是侧重于人的内心世界。伯格曼总是以室内居和对话见长,以信仰和理性的思考为主。然而,越是不经意的地方,反而越出彩。伯格曼的室外镜头和场景总是无比醉人。《第七封印》、《呼喊与细语》、《夏夜的微笑》,以及《秋天奏鸣曲》中的短暂的室外场景……或是恢宏的视野,或是温暖的欢笑,或许在此,伯格曼才完全放下了沉重的思考包袱,生命变得轻盈而辽阔,节奏也显得流畅自然。然而,伯格曼似乎并不喜欢这个电影,前面太拖沓?或者这个电影已经逃离了伯格曼的控制。大师对于自己的否定,我们不妨付诸一笑。“外部的暴力停止了,内部的暴力开始了。”这模糊的言语实在来说,不值一提。“在谈到紧接着拍摄的《羞耻》(1967年)时,伯格曼交代那是来自越南的一段新闻片:一对老年农人夫妇牵着自己的母牛在走着。突然,早已停留此地的直升机升上天空,士兵们开始奔向飞机,母牛受到惊吓挣脱了缰绳,老妇人紧追母牛而去,那位老农惊讶地看着这一幕,茫然不知所措。”或许这到是我们进入电影的全部密码。
伊娃和杨(亚当和夏娃)是一对结婚七年的夫妇,他们居住在一个小岛上,生活平静而平淡。他们自己种植水果,并依靠买水果维持生计。两个人曾在乐队待过,但艺术气质迥然不同。伊娃是一个乐观坚强的女性,她善良、果敢、有正义感、雷厉风行。而杨相比来说,显得敏感多疑、自私善变,平时显得轻松幽默,而一旦遇到什么事,就马上变得自私胆怯、彷徨忧郁。伊娃总是试图去安慰杨,虽然有时候这一切让她有些抓狂。一个机智的小镜头最有趣味,伊娃在车里坐着,等了很久,什么动作也没有,突然骂了一声(有点莫名奇妙),然后冲进屋里,杨坐在楼梯上埋头哭泣。没有为什么,杨就是这么多愁善感,而伊娃的抓狂也在了然之后意味凸现。(这个镜头让我印象深刻。)
教堂的钟声不该响的时候响了,坏了的电话几次响起刺耳的铃声,一队装甲车开过去,一切都在警告人们危险的来临。战争在加剧,甚至波及到了这个小岛上。连续多年的战争让人们变得有些厌恶疲倦,甚至因为无能为力有些漫不经心了。他们的收音机坏了,战争仿佛无休止地进行,胜利、死亡和恐惧,仿佛并不真切。但这一切的持续不断让他们感到心力交瘁。杨和伊娃开车经过小桥的时候,遇到了捕鱼人,伊娃下车买了些鱼,并得知了一些战争的消息。而杨在车里坐着,两人之间对比分明。
他们过河的时候遇到了雅克比,并把越橘送到了他家。接着来到了市中心,多卖了10英镑就让他们感到高兴,这样的小乐趣确实能温暖人。坦克车(装甲车)在大街上川流而过,冷冰冰的现实。他们去了一个百货店,主人被征参加兵役。在古老的音乐伴奏下,他们坐下来喝了一杯59年的好酒,古希腊罗马的雕像、优雅高贵的往昔岁月,一切都在消失,一切在沉沦,在战争中,优雅、悠闲、幸福都在毁灭。。杨似乎同情着杂货店主人,然而伊娃暗示他该走了。
接着,他们的命运就遭到了一连串的打击。孩子、外语、小提琴?哦,让这一切优雅温暖的东西见鬼吧,它们不属于战争。敌人的伞兵降落在他们的房屋附近,伊娃马上决定去救助那跳下来受伤的伞兵,而杨坚决地拉住了她。伊娃一巴掌朝杨的脸上打过去,同情心、仁慈、勇毅果敢,相比之下,杨显得卑微懦弱,战争、极端的处境加剧了人的性格差异。然而杨拿着猎枪赶到时,那个伞兵死了,杨松了一口气。
接着他们在赶来的自己国家的部队的建议下,开始逃跑,他们想临走时杀一只鸡。杨在一米远的距离都杀不了一只鸡。不管赌气还是争吵,他们出发了。他们的逃亡并不顺利,先是碰到了敌国的军队。对方的军官试图利用伊娃来制造政治舆论,伊娃在摄像机虽然害怕,但是并没有妥协。枪声响起,把敌方的士兵打跑了。他们继续前进,然而许多地方是尸体,横七竖八的树干,一辆车堵在了桥上(伊娃买鱼的那一座桥?),他们无奈只能退回去。他们无力地躺在床上,听密集的枪声,像敲门声一样(我不知道真正的密集的枪声到底是怎样的),偶尔有炸弹落下来。
战斗暂时结束了,然而接下来是严酷的政治,严刑拷打逼供摧残人性,在战争中,自己的政权并不比敌方强多少,甚至对普通人更是肆意摧残,敌方还要打败军队,而自己的政权却可以直接审判你拷打你污蔑你杀死你。伊娃和杨的录像被敌方篡改来了,对方仿佛为了解放自由人民而战。然而这骗局这把戏并不高明。
雅克比此时却是一个头头了,他解救了杨夫妇,并把他们送回了家。然而此时,他一方面大权在握,另一方面也极度恐惧,他意识到在这种疯狂的局势中,自己的命运并不长久。他渴望一个怀抱,渴望温暖,他以死亡的方式向伊娃扑过来。杨卑污地接受了这一结局,然而当杨透过窗户看到伊娃和雅克比的时候,他彻底变了,他的懦弱彻底消失了。这时只剩下了自私,或者说争取生存的愿望。杨此时在与伊娃的关系中彻底转变了,占据了绝对的主动地位,他们之后的命运、行为、路线都按照杨的意愿来行事。一切美好的事物消失了,人只能靠凶残的本能才能生存。
雅克比只不过走进来又走出去,他的命运就变了,他成了罪犯。极权、疯狂、政治、战争,就是这样的。没有什么正义与非正义,人人都徘徊在死亡的边缘。杨把雅克比的钱藏在了身上,这让那些想发财的士兵们失望了,他们放火烧了一切。大火缭绕,很有点《牺牲》和《我是古巴》的味,熊熊大火总是惹人眼球。杨打死了雅克比,至少比射那只鸡时要勇敢得多。
他们逃跑,伊娃摔到在枯朽的树丛中,杨却径直向前继续走。他们遇到了一个持枪的年轻战士。他是哪边的?似乎并没有说,战争的双方好像也并明显,穿着、语言几乎没有什么差别,国别、年代,也没有。谁打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身处战争之中。伊娃还是那么善良但已经不勇敢了,杨却果断地夺过了枪,探明了方向,枪杀了年轻人。
最后的时刻终于来临了。整个电影最让人震颤的无疑是结尾,没有这个意味深长的结尾,这个电影只是一个不错的故事。伯格曼的整个悲悯气质忽然仿佛如神一样般喷薄而来,诗意梦幻抒情的悲剧在乌云中如小提琴在呜咽。无数疲惫的灵魂踏上了这破残的“诺亚方舟”,船在无边的河上飘荡,乌云闪烁,一天又一天……
他们分享食物,他们疲惫不堪,他们什么也不再想,只把命运凭空地交付给了这孤独的小舟和无边的河流。驾船人慢慢把身体沉入了水底,杨偷偷地看了一眼,又假装沉沉地睡去了。白天,无数的尸体漂浮在河上,他们爬着仰着拥挤着,手臂大腿躯干头颅漂浮着。他们谁也不是,男人或女人、敌人或朋友、英雄或小人、善良还是残忍,他们只是一具具死尸。
假如这是上帝的一个梦,上帝会感到羞耻吗?然而上帝并不存在,任何一个人,人,他看到这一切,他感到羞耻吗?他会为他是一个人,一个如此残忍残酷无情冷血的人而羞耻吗?我们人类会为自己而羞耻吗?为什么要互相仇视残杀?
伊娃回忆起一个遥远的梦:往昔,温暖的阳光,微风吹动杨柳,公园的高墙下玫瑰丛生……为什么人在终才能领略始。一叶孤独的小舟,飘荡在河里……
2 ) 北欧式恐惧
跟我们的文化大革命比起来,本片的男主角算个毛。
他不过是为了活下去:说谎,杀死朋友,在妻子面前表现得像个胆小鬼也不怕。
最后,站在左与右,共产主义和资本主义,已经没有意义,只要能保存一口气,做什么都可以。
西多夫(伯格曼自己)和沃尔曼这一对夫妻,站在家园被烧光的树前,显得特别有象征意义,从那一刻起,他们已经是失去生存资料的动物了,他们做什么都可以。
作为电影,当镜头变得非常亲密的时候,人骨子里带出了一种非理性,那种恐惧,那种吞噬一切的力量,就会彰显出来。
影片一开始直升飞机出现了,指头的枪出现了,死人出现了。那种像纳粹德国一般的噩梦出现了,我们的价值观上下颠倒一一
我们无法判断一切,因为我们掌握的信息不够。
信息不对称,也是我们无法判断战争的原因。越战也是这样。
伯格曼不断在变的原因是,他的作品就是自己思想的复制品,而且他总是最真实的那一个艺术家。
3 ) 既为人,何羞耻
CC伯格曼套装,近8.2分。
伯格曼从未有电影如此精彩地呈现清晨一日,太阳照亮人间后夫妻起床日常的生活细节(裸身披衣,擦洗身体的Eva,对着脚趾发呆的Jan),着实令人惊叹!
夫妻在户外的对话,放弃正反打(后续片中还有两处这样的运用),丈夫只以背面示人,暗示了他对战争,对婚姻,及其义务(生儿育女)的逃避。背影的凝视在默片中即已存在,但被伯格曼运用得深入骨髓,颇感意外。
熊熊燃烧破财房屋旁死去的孩子,仿佛是Eva无法给与小生命的证明
此片对战争视听的刻画,真是那个年代文艺版的敦刻尔克啊!
Jacobi不敢上前线的羞耻,Eva背叛丈夫的羞耻,丈夫对自身无能(或许可以这么说?)的羞耻,shame无处不在,或可简约为人之战,在内心,无时无刻。
是羞耻心让Jan枪毙了嫉妒,埋葬了自卑,从此摇身一变成为豺狼。即为之狼,在Eva眼中,丈夫Jan已经永远的死去了,她那特写的眼神只是认清了幻灭后的悲凉与无奈。
如泰坦尼克般漂浮在海洋之心的宿命,或许就像Filip沉水自溺一般,战争下的人性无人可以拯救,我们只有选择毁灭或逃离,以躲避无处不在的死亡裁决。
4 ) 有多少人性隐藏在我们身后?
影片讲述两个因为战乱而失去工作的音乐家杨和伊娃,在小岛上种植水果为生,杨生性懦弱,无法完全从失落中振奋起来,生活拮据也互有争执,但两人相互关心和依赖。随着战争发展到小岛上来,打乱了他们宁静的生活,他们被迫卷莫须有的政治争斗中,处境十分危险,可能被枪毙或流放,昔日的友人雅克救了他们,但雅克借着不时送来各种用品和物资以接近伊娃,杨和伊娃都十分清楚但却无力拒绝。同时,雅克在政治斗争中也产生了很大的危险,他在绝望时来找伊娃和杨,送给他们祖传的东西和所有的钱,伊娃和他发生了关系,杨痛苦不堪。游击队在杨家找到雅克,但杨藏起了可能救雅克的钱并亲手射杀了他。在家园被毁后,他们碰到一个逃兵,杨杀了年轻的小伙子,并抢了他的靴子和其它物品,他们坐上了开往哈里斯的船,中途船坏了,等待他们的不知是什么样的命运。
对影片的战争背景我并不是很了解,但战争让每个人都在发生着剧变,或者说不是改变,而是自己不为人知、甚至不为已知的人性都浮出水面。平时懦弱得连鸡都不敢杀的杨在被逼杀了人后,好象残忍的一面突然被打开了,面对对他们完全信任的逃兵,他也能举枪杀人。影片的前半部一直由伊娃主导,平时走路也是伊娃走在前面,杨则时时游历在他自己的精神世界里。在杨杀了逃兵之后,他已坚定的走在了前面。
这部影片让我想起文革,它们是如此的相似:在战争或者动乱这种大背景下,人性经历着空前的考验,在可怕的现实面前一一暴露,可能自己都会吓一跳。不在真实的环境里,你永远不知你是哪一种人。曾经跟父亲讨论过文革,我问:“如果是当时,我会成为红卫兵,去抄人家的家,去羞辱人家,还以为自己是正义的代表吗?”父亲的回答是:“那完全是有可能的。”我不相信自己会如此残忍,但自己真的跟那时候的许多人会不一样吗?我凭什么比人家进化得好一些呢?
有多少真实的人性隐藏在我们身后?
5 ) 生存与羞耻
为了活下去,羞耻算什么?
《假面》之后,伯格曼忽然来了个急转身,抛弃了形式试验,开始满怀忧戚地思虑起人在极端状况下的道德处境。《假面》中伊丽莎白在与艾玛决裂后,曾对着一张照片恐惧不已,那是一张集中营的照片,照片中的人们惶惶然不知所终,每个人都在一种紧张的空气中战抖着。《羞耻》让这些人走到了具体的故事中。
没有尊严,就谈不上羞耻。
为了躲避战争,他们从提琴手变成农夫,这是不是职业羞耻?用最低等的体力来谋取生存的条件,不再光鲜,体面,优雅,片头伊娃和杨都穿着囚服似的睡衣,伊娃起床之后甚至懒得去系上扣子,就那样袒胸露乳地在房间中走来走去。他们不叠被子,潦草地坐到餐桌旁边,杨开始向伊娃诉说自己担心会长出新的智齿,他害怕没有麻药的拔牙手术,杨说得平淡却焦虑,伊娃却好像并不十分上心,她触摸杨脸部的动作潦草敷衍,在命运叵测的时候,没有麻药的拔牙可能也算不上什么巨大的痛苦了。
电话不通,收音机坏了,但他们并不能因与世隔绝而保持安全,飞机一样在头顶轰鸣而过,他们去卖自己的农产品,用剩下的的钱,买一瓶酒,卖酒的老板说,我不知道,我死了会不会有人记得我。他要被迫从军,他担心自己的店铺无人照看,他担心自己祖母留下来的音乐盒,但是,有什么用呢?还是在有酒有音乐盒的时候喝上一杯吧。
即使有战争,如果不是近在眼前,生活也不是没有希望,伊娃还能从湖边垂钓熟人那里买到鲜鱼,为他们的晚餐增添一道美味,她还在计划着要一个孩子,有了孩子,也许就能解决她和杨生活中的某些问题。
树上挂着一个飞行员,伊娃本能地要去救他,却被忽然出现的士兵怀疑是他们开枪射杀了他。强光照着伊娃的脸,摄影机对着他,那人让伊娃自我介绍,让她说欢迎解放者。他们开始逃难,所到之处全是废墟,大火,草地上卧着软绵绵的孩子的尸体,象一个被人扔掉的布娃娃,他们无处可逃,只能再回来,伊娃对杨说,幸亏我们没有孩子。
忽然无缘无故地被拘捕,在惶恐的人群中被驱赶到一个地方又一个地方,后来终于明白,抓他们,是因为伊娃曾经“替敌人做宣传”,等待着,长官的手杖决定着谁可以被赦免,谁必须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价。持杖的长官原来是他们的朋友雅克,他们被救了,得以暂保平安。
安全的代价是拯救者频繁地来访,雅克当着杨的面要伊娃亲吻他,抚摸他,这是巨大的羞耻,杨只能把自己灌醉,醒来时却看到园中花房中通奸中的伊娃和雅克。
除了抱头痛哭,他并不能做什么。
羞耻吗?是的,可是,为了活着,别无选择。
雅克也为一时欢愉付出了代价,游击队抓到了他,他得交出刚刚拿给伊娃的钱,钱被杨藏起来了,杨坚决否认见到过钱,雅克无钱赎命,只能去死,游击队长官让杨来执行,尽管痛恨,但杨没有杀过人,他开枪的手不停地战栗,他还是别无选择,比戴绿帽子更为羞耻的,他为了自己活命,成了杀人凶手。
他们又开始逃难,杨已经没有羞耻感了,当伊娃问他为何藏钱时,他只是给了她两巴掌,战争中拔牙的痛苦微不足道了,那么夫妻间的脉脉温情也就可以成为多余。保命是唯一要义,除此都是奢侈。
路上他们遇到了一个娃娃兵,一个没有向他们开枪的小孩,他几天几夜没睡了,伊娃想让他先睡一觉,但杨把他的枪抢过来,逼问他,威胁他,然后解决了他。
又杀人了,而且,不是为了自己活命的杀人,非必须的杀人。
他们终于搭上了一条船,用杨藏起来的送掉了雅克命的钱买到的座位,在黑魆魆的海面上漂泊。有一个人,在众人都打盹休息时,安静地爬下船舷,把自己埋到海水中。他在这样做之前,甚至很缜密地细心地观察了他人,知道不会有人注意和阻拦,才付诸行动。
不知道漂泊了多久,也不知道还会漂泊多久,分发淡水的带眼镜的中年人给所有人分完了,最后的几滴才留给自己。海面上飘着没完没了的浮尸。时间停止了。
伊娃说,在一个梦中,她看见玫瑰在燃烧,她觉得不太糟糕是因为很美。她想记起某个人说过的某些话,但她实在想不起来了。
最后,合上双眼,结束了。
影片名叫《羞耻》,实际上讲述的却是羞耻感的消失,没有耻感的人才会做出非道德的事情而保持心安理得,杨最后遮没了耻感,滥杀无辜却毫无悔意,变得冷酷,生硬,犹如那支被摔成碎片的小提琴,再也不可能鸣奏出烂漫美妙的音响。
也许,这才是最大的羞耻。羞耻感的消失恰是最触目惊心的羞耻。
“当外在的暴力停止、内在的暴力开始时,《羞耻》也开始变成一部好电影了。”伯格曼说。
6 ) 我不反对战争的某一方,我反对的是战争
《羞耻》在伯格曼的作品序列里并不突出,一是它算伯格曼作品中的异类,二是因为它的模糊性。
相对于其他的欧洲电影大师,如塔可夫斯基、安哲罗普洛斯,伯格曼的电影相对易懂,他的电影是寓言,故意架空故事背景,并不在表面上呼应当下的现实,却更有穿透力。
伯格曼的电影里的每一个元素都对应故事本身所讲的内容,而并不需要观众了解相关的背景知识。所以伯格曼的电影呈现出这样的风格:简单而有力。
在电影内部,伯格曼一贯的电影主题是探讨人性的共通之处,所以理解伯格曼容易,体会伯格曼则可能需要更多的生活阅历,尤其是他的电影主题从前期关乎宗教、质问上帝的部分转到后面关于家庭生活的部分,这些都需要生命经验的支撑。
伯格曼的电影很大的特点就是叙事的“封闭性”,这同他同时是戏剧导演也有关系。他大部分影片都没有对自然风景的精细布置(偏自然主义),他更多的关注人本身,如同德勒兹对他的评语:人的脸是伯格曼最大的风景。
这就是这部电影的相对于其他伯格曼作品的异质之处。战争这个巨大的社会背景因素闯入了两位主角的生活,大场面在电影中不断呈现。
这让我们第一次感觉到他对物质冲突(相对于人的冲突)的把握能力,也就是大场面。伯格曼的大部分影片都没有这样的大场面,相对塔可夫斯基随便就烧房子的行为(包括在伯格曼的老窝法罗岛),伯格曼实在是克制的多了。
战争作为背景,以破门而入的方式入侵了两个人原本与世隔绝的田园生活,但这部电影从头至尾却没有透露一点关于战争本身的讯息:战争发生在哪儿?对战的双方是谁?何种方式的战争?都没有交代。
“在某种意义上,影片指射的是伊拉克战争中的普通平民——或者是任何你能对号入座的战争。”(罗杰伊伯特)
这其实延续了伯格曼一以贯之的风格:架空现实的“寓言”。如同他在讲述宗教和家庭的时候,每一个个人代表的都是千千万万的人。这场战争也代表每一场战争。看似毫无态度,但其实态度明确,那就是每一场战争,对于普通大众来说都是非正义的。百姓是战争苦难的承受者。
这样它就取消了意识形态方面的复杂性,它所探讨的主题,反而更鲜明,而且更高级了。伯格曼很清醒的意识到自己要说的东西,而不加入任何与此无关的东西,他也很清楚探讨什么是迫切的、穿透时间而不限于当下的。
观众可以自己联系到影片的制作时间1968年,而言称这是对越战的指涉,这样的解读无论是否过度都是正确的。因为它本身就包含在伯格曼所讲的东西里了。或者更直接的说,越战是《羞耻》 一个注解,一个鲜活的例子。
战争的部分只是电影的一个面向,伯格曼不过是引入了一个从来没在他的电影里出现的背景。这个背景往往被视作生活的非常规状态,在可以预见的二十一世纪不会太大的战争,可战争反而是过去几千年的人类历史的常态。所以伯格曼的非常态,其实也是常态而已。
之所以说这是伯根曼的常态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他仍然在探讨人性的基本面。战争在影片中被简化为一个邪恶的单面的因素,它造成的人性动荡确是多层次的。
影片开始的时候,两人的生活近乎简陋,在离群索居的情况下下生活,让我们以为他们就是普通的农夫农妇,可从后面的内容我们得知,两个人本是乐团的乐手,是具有高文化水平的人,相应也具有高层次的社会认知,但两个人刻意保持与现实的联系,甚至在收音机坏掉的情况下,收到的只是混乱的战争信息。
可见两个人对于战争是彻底的反对和逃避,但残酷之处就在这里,如此躲而又躲,却也躲不出战争的魔爪,战争追着屁股追到了他们眼前。然后我们亲眼目睹了战争是怎样逼迫,勾起一个善良的人内心深处的恶——以两个男人围绕一个女人为支点。
影片的两个主题:反战和嫉妒(以及贪婪),层层递进。在前半部分,影片都在用细节展现战争的残酷,从雅各比救了两人开始,影片开始展现在战争高压之下的人性的扭曲。在一切都失衡以后,原本善良的男人都变成了恶魔。
《羞耻》本应获得更多的关注和赞誉,如果它具有更明确的现实指涉也许不会如此,我们更熟悉的是库布里克的几部反战片。
也许影片本身的叙事策略,简化并且架空战争的背景内在仍然讲一个一贯的人性的故事,可能对熟悉伯格曼的人来说,它不纯粹,而对不熟悉伯格曼的人来说,它又太复杂了。
難以置評。對柏格曼而言是《羞恥之夢》(Dream of Shame),對烏曼而言卻是職業噩夢……
字幕悲剧了,提前60000毫秒都对不上
作者架空了战争背景,以一对前艺术家夫妻的生活为介入口,牵引观众游荡了一个荒诞而又残酷的异元次空间,见证着人性的堕落由此批判战争之罪恶。开头和结尾的两个梦境叙述,一个恶兆一个醒悟,而中间则是无止境的灵魂游荡,从逃离房子到逃回房子再至房子被烧毁最后困于大海,房子作为一个象征符号在影片中这个家庭的基体和灵魂的寄托被彻底摧残。伯格曼赋予了生活琐事的生命力借以塑造人物,抽空时间空隙并压缩戏剧性场景,在极端环境下产生的诙谐感得以让人感受到人类即蝼蚁,被他力而控制影响的生活难以坚持人性本善之说,苟且存活代替惺惺相惜,几场对话戏剥离了视线的主体化便预示了情感交流的幻灭,影片结束将矛头指回了充满压迫的时代,但这漫长的梦境却是真实的。此外伯格曼对声音的处理有着人文主义关怀,烟雾缭绕下的战争场面有第七封印的印象
活下来的都不是完整的人了 @Art Gallery of NSW
#重看#以梦开始,以梦结束,中间静躺的是一个巨大的、他人的梦,我们在其中无论痛苦或欢乐,终究要醒来,醒来依旧在另一个梦里,从这点上来说,伯格曼同样注重时间的绵延;甚少触及战争题材的伯格曼,出手就如此绝望,浓重的黑暗令人无法呼吸,虽然他自己也承认并不擅长战争题材,但“当外在的暴力停止、内在的暴力开始时,《羞耻》也开始变成一部好电影了。”
战争下的生存免不了羞耻。片中丽芙乌曼说:“有时一切恰似一场梦,不是我的梦,是别人的梦,但我也被卷进去了。梦到我们的人醒来,而且感到羞耻时会怎样呢?”这是最好的控诉,战争不是普通民众想要的,却使民不聊生,这是何等羞耻?伯格曼的战争片惊悚恐怖讽刺,羞耻感从头一直蔓延到尾。
[羞耻]在伯格曼的作品里算是比较跳脱的存在,他完全放弃了模糊性而旗帜鲜明地表达出他对意识形态的厌恶。战争对于人们道德感的摧毁以如此直白的方式被呈现出来,让人觉得简单得几乎有些可疑。伯格曼选择夫妻关系作为切入点,显然是在试图把外界的战争投射到微观心理层面,但二者的连接实在过于浅显。
最纯粹的摄录“战争背景下人性被异化”的主题,可视的一切皆指向于此,较小的叙事空间正满足于论点的凝聚。影片除“羞耻”外便再无他物掺入其中,将人的内在逐步剥开直至赤裸在外。每一次观看伯格曼电影都是对自我内在感知的审视。
瑞典300年来无战争,人口不到1000万,人民生活幸福,妇女地位相对其它国家要高很多,男女平等一直领先世界,伯格曼并没有经历过战争,但是两次世界大战在欧洲如此频繁的发生,在北欧向南张望的伯格曼将战争的无缘由、滑稽可笑、对人性巨大的试探及破坏在此片中呈现。叙事也是越来越紧凑、剧情也一浪高过一浪。伯格曼的电影,我很难预测到走势,就算此片是1968年拍摄,你也很难在其后的导演看到如此讲述战争的。伯格曼常看常新。
我,是因为生活的压力才日渐猥琐的吗……被摧毁的,该何处寻找救赎(伯格曼有非常敏锐和知性的文化人式的自省,有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过于多了,看过后深陷自责自厌,但是带着浓浓的自怜味道…………结果就是,我不是在为自己的恶而自责,而是在为深知自己不能够“完美”才自怜自怨,呵)
说不通的小战争,暴力对人的异化。多处人物行动设计成没有上下文,比如市长通奸、船长跳水。手法没假面那么实验性,但也看到一些新东西:没有反打固定机位的对话、手持追随角色的长镜头。乌曼的抬头回首、夫妻二人站在几近纯白的画面里看着被毁的田野、小船里的梦:两位主演的表演又让电影丰富了一层。
伯格曼镜头下的战争宛如圣经《出埃及记》中所写的天谴,场面并不宏大但森罗万象、并不写实但富有诗意——原谅我用如此亵渎生命的词语来描绘战争,因为伯格曼的战争反思并不落脚于战争本身,他关注的是那对避战的夫妇因战而乱。好战是羞耻,反战也是羞耻;泯灭的人性是羞耻,仅存的爱也成了羞耻。
戏剧冲突这么强烈,很不伯格曼啊。这是一个非伯格曼也能拍出来的电影,当然仍是好电影。他们仓惶逃窜在死亡之海时,张力达到了顶点。可惜看过《丽芙与英格玛》,导演当时正与女主感情危机,公报私仇,在冰冷的海上他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却让俩衣着单薄的主角NG无数次,非常破坏观影情绪,只想乐。
扭曲而恶毒的战争当然是人类史上的极大羞耻,放于电影中的角色身上,懦弱、虚伪、不忠等等,同样是羞耻的载体,而在战乱之前,人变得冷漠凶残到失去人性,同样是羞耻的一种。1968年这一觉醒时代,伯格曼用一部比战争更狰狞的电影,探索情人间的平等与共性,以及人与人之间岌岌可危的人性界限。
比起Shame(羞耻)这片更应该叫Angst(焦虑),一切都在推人走向焦虑的顶点:繁殖的焦虑、战争的焦虑……女人逼男人振作,枪炮声仿佛有人在不停敲门,钟声也响个不停。Gunnar的角色从构图到行为都代表着战争一般的强力意志在不断挑拨、拆散主角二人关系,后面军人抄家更是直接,更可怕的是,焦虑源会被更大的焦虑盖过,即使开枪杀死也不得解脱。这样堆砌焦虑的做法几乎是卑鄙的……但我还是,喜欢
开场,机械装甲车和对讲机的声音首先闯入,暗示着威胁性的张力,视觉上,亮如白昼的炸弹袭击,以及形如苏联蒙太奇中的空袭,不得不感谢斯文·尼克维斯特,将影片塑造为惊悚氛围,并可以和同年《豺狼时刻》进行对照,“现实”与超现实。战争是阵地化,意义化的解域/反解域关系,《羞耻》却将这种意识形态超验化,空袭是一种神秘主义的神启式惩罚,及其向内在,心理的向度,在后半部分,它将转化为一部室内剧,作为人类堕落史—诺亚方舟的一种变体,陷落的伊甸园与末日般的景象是欧洲的,美学的世界之终结,以一种受难的姿态面临现代性的入侵。
上承德莱叶,下启塔可夫斯基,完全的视觉享受;老塔的所有视觉元素都在这里了啊。关于羞耻,虽然女主嘴上说着:像是生活在别人的梦里,what if 别人醒来感到羞耻?实际上一直在讨论的是每个人如何面对自己的“羞耻”,并且这讨论在心中会自然地从战争蔓延开来。
那些人是要多没有人性才会发动一场战争,又有多少人因为一场战争失去人性。——写在俄乌战争时。
士兵強行把女主拖到房間一扔,然後轉頭拿下嘴裡的煙,甩門……這段反復看了三四次……有種心理高潮……(我不是女權婊嗎!?) 貼著兒童畫的房間,醫生冷漠地診斷病人,其他人冷漠地拖走病人或尸體……當年天真作畫的你們是怎麼變成這樣的呢?戰爭這種極端情況讓人遠離倫理,只想赤裸裸地吐露自己——當著你丈夫的面吻你,把所有財產都給你,和你說知心話,抱你要做愛……不管你是否願意。最後,懦夫不小心掌權,卑鄙,絲毫不性感,只覺得醜陋。
在战争中,人的命运如同浮萍,难免会萌生「自己是他人的梦境」的荒诞感,在生命威胁中,情感依旧扮演着捣乱者的角色,而结尾湖面上浮尸无数,苟活着的幸存者们才是真正的羞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