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锁春光一院愁

深锁春光一院愁：美国的裂缝

《深锁春光一院愁》上映于1955年，彼时，美国刚刚获得二战红利，成为真正的世界霸主，在国内形成了庞大的中产阶级（最多的时候这个群体占社会总人口的百分之八十五），嬉皮士运动尚未发生，整个美国处于富足而稳定的状态，中产阶级作为社会构成中最保守的部分，形成了相对应的保守传统文化，在这样的社会里，女性的职责就是照顾好家庭的每个成员，另外再负责貌美如花。凯瑞就是这庞大的“美国甜心”群体中的一员。

凯瑞四十多岁，美丽善良知性，风韵犹存，丈夫去世，育有一儿一女，儿女长大，即将离去。她尽职尽责地照顾着这个家，过着传统规定的生活，不敢逾越半步。

一切看起来好极了。

直到小她十几岁的罗恩闯入她平静稳定的生活。

罗恩是已故的老园丁的儿子，高达强壮英俊帅气，但是贫穷。

“一切看起来好极了”，凯瑞客套地对罗恩说。

“并没有很多”，罗恩直言。

罗恩带着不同于她的异质性走进她的生活，自然吸引了她的兴趣。开始她处于礼貌和习惯和他交谈，几句下来便不自觉地被他吸引，他们聊起了树。

他给她剪下一枝金雨树，她插在花瓶里。

爱情在萌芽

“埃及传统是什么？”凯瑞问女儿。

“把寡妇连同其他的财产活活封死在她丈夫的墓室。理论上，她也是财产，应该陪他一起死，部落负责这件事。当然那不再发生了，不是吗？”

“是么？也许不在埃及了。”

事实上，她也是财产，正在被陪葬。部落正在负责这件事。

他邀请她去他家做客，她先是下意识地拒绝，随后改口。

她从城市走入了他的乡村。

浮华必是泡沫，泡沫必然被打破。

在他家里，她开心地像个小女孩。他待他像珍宝。

“为什么每个人都那么像成功，如果一个人不他的同伴步伐一致，或许是因为他听见了不同的曲调，让他跟着听到的音乐而行，无论多么的有节奏，还是多么遥远”。

“我想，现在的日子，所有的人都在寻找安全，像许多人一样，如果有钱和地位就会有安全，然后，他遇到了罗恩，他什么也没有，看起来也不需要，他困惑不解，答案很简单，迈克花了很多时间才想出来”。

“答案是什么？”

“活出真的自我，那就是罗恩，罗恩的安全来着他自己，谁也带不走，罗恩不会让不重要的事情变得重要。”

她羡慕他，爱他，像活的像他，但她没有真正理解他，她也不能成为他。

他看出了她的顾虑，“你在回避很重要的东西，因为你害怕”。

“怕什么？”

“很多东西”。

她害怕的是她的家，她的孩子，以及周围人的眼光。

卖电视的和她相遇在门口。

“我对电视不感兴趣”，她说，她的心里全是他。

他向她求婚，她犹豫了。

她摔碎了他精心为她拼凑的瓷壶，她很内疚，“你花了那么多时间修它。”

“没关系”。

罗恩不会让不重要的东西变得重要。

“两个相爱的人想要结婚，那应该很简单”。

“如果你不害怕”。

如果你不害怕

她还是没法迈出那一步，他们分开了。

儿女们还是给她买来了电视，“戏剧，喜剧，生活就在你的指缝中展开。”

多诱人的广告词，就像她以前的生活，华丽精致，同时 ，又是那么的无趣。

如果电影停留在此处，将是极致的悲剧。

可这里是好莱坞，终究还是逃不出大团圆式结局。

在我心里，电影就停留在此处，就像我第一次看到那个意味深长的镜头：

凯瑞呆呆地望着电视画面中反射出的自己。

像一个盒子，困住了凯瑞。

这就是美国的裂缝，阶级，传统，党同伐异。

也是整个世界的裂缝。

鲁迅有句经典的反问，娜拉出走以后呢？（娜拉是易卜生作品《玩偶之家》里的角色）

我很愿意相信凯瑞和罗恩像电影里那样“有情人终成眷属”。可这很可能不会发生。

All That Heaven Allows是本片的英文片名，“天堂允许的一切”。

如果电影是梦的天堂，让它发生未尝不可。

我们恐惧的，不过是恐惧本身。

如果你不害怕。

An auteur maudit of his time, German émigré Douglas Sirk's renown has been considerably reappraised with much admiration for his trademark disposition of light and color, the swelling watchability sublimated from its saccharine source material, aka. the often derogated melodrama, and affecting emotional flux elicited from his sharply tricked-out players (Rock Hudson is among the staple).

Sirk's second Wyman-Hudson vehicle, ALL THAT HEAVEN ALLOWS, is a lean, Technicolor-fueled, frippery-free, love-overcoming-moral-prejudice romantic drama, a middle-class suburban widow Cary Scott (Wyman) gallantly accepts the marriage proposal from her much younger boyfriend Ron Kirby (Hudson), who is hailed from a different class bracket and has no ambition in pursuing affluence. What transpires in the wake of her decision trenchantly discloses the selfishness, snobbery, myopia and hypocrisy inherently pertaining to the objectionable mindset of small-town bourgeoisie. On paper, the story sounds platitudinous, but Sirk’s wow factor is, as always, his divine composition of the palette and setting, everything is undergone through a minutely preparatory process, from the impeccable cosmetic furnishing and elegant garbs of its dramatis personae, to its almost storybook environs, however, to counterpoise the richness on one’s eyes, Sirk is quite self-aware of not overreaching himself, ergo, the plot pans out in a reductive but expressively accurate manner, sansdevious routes, to sustain a vigorous lifeline that magically keeps a spectator rapt.

It goes without saying this approach often lives and dies with the performers, and in this case, it totally hits the bull-eye. Jane Wyman is a screen paragon who can yoke unperturbed grace with understated determination in a pinch, and step by step, Cary’s liberation from those fetters chained to a lonesome widow is limned through her pitch-perfect, layered felicity that it hits every right spot to accompany a viewer’s mirrored, visceral journey. Rock Hudson, a quintessential specimen of American masculinity and good looks, aptly elicits Ron’s larger-than-life symbol of perfection but at the same time, conveys his vulnerability and misery with pinpricks of impatience and disappointment, which injects a more personal note to the character.

As regards the peripheral roles,Gloria Talbott andWilliam Reynolds, who play Cary’s college-age children, both stoutly take it to themselves as the cardinal negative force impeding their mother’s new romance, with the former’s talk-the-talk, walk-the-walk turnabout and the latter’s sheer self-seeking callousness, god bless our offspring. But one’s heart easily goes with a solicitous Agnes Moorehead, who is always a pleasant sight as Cary’s matter-of-fact confidant and an effulgent Virginia Grey, radiating warmth even if she is not necessarily needed to do so.

Lastly, the purportedly compromised ending, stank with the inimical Catholic precept that one must suffer (both physically and mentally) plenty before finally gaining the reward, comes off as a fly in the ointment to wring a quasi-tearjerking effect, nonetheless, as vouched by Liszt’s timelessly enchanting Consolation No. 3 in the beginning, ALL THAT HEAVEN ALLOWS oozes a vintage vitality in its most luscious taste, isn’t that a delight?

referential films: Sirk’s MAGNIFICENT OBSESSION (1954, 7.1/10), WRITTEN ON THE WIND (1956, 8.0/10); Rainer Werner Fassbinder’s ALI: FEAR EATS THE SOUL (1974, 8.7/10); Todd Haynes FAR FROM HEAVEN (2002, 9.2/10).

新妆宜面下朱楼，深锁春光一院愁。行到中庭数花朵，蜻蜓飞上玉搔头。

刘禹锡这首闺怨词的第二小句，被用作美国电影All That Heaven Allows的译名，尽管电影中的季节不是春天（这里大约是取美好的岁月、时光之意）。“新妆宜面”本是期待爱情的状态；而锁住女主人公的，是那庭院深深，和庭院内外的傲慢与偏见。

影片的情节初看极为老套甚至浮夸。一位上流社会富有的中年寡妇Cary，一位年轻英俊、朝气蓬勃的园丁Ron，两人的爱情遭到Cary子女、朋友的一致反对。面对世俗压力，Cary放弃了这段感情。直到关键时刻，Cary才终于决定听从自己的内心回到Ron身边……

然而道格拉斯·塞克在通俗的情节背后藏着更多的表达。

塞克式美学，有一种让人心凉的幻灭感。《深锁春光一院愁》中，Cary想放弃与Ron感情的导火索，是儿子的离家出走：“如果你要嫁给他，别指望我来看望你。”看似讲道理的女儿也认为母亲不该嫁给一个一无所有的园丁。Ron对Cary说的话其实点出了问题的本质：“他们不喜欢我，是因为我不像他们的爸爸。我不是成功的商人，不是国家的栋梁。”得知Cary解除婚约后，儿子回家了，说他即将出国，给母亲买了一台电视机——一个Cary之前就跟朋友谈论过并不感兴趣的物件。当儿子兴奋地向母亲诉说这台电视有多好的时候，他没有注意到的，是映在电视机中母亲悲怆忧愁的脸庞。这个镜头让人痛心，Cary的脸被死死框在那个年代的奢侈品——电视机里，如同囿于她所处的上流社会。儿子出国，女儿嫁人，儿子甚至要考虑卖掉母亲住的房子，这时身处大宅中的Cary，体会到一种深深的孤寂。

如同塞克在下一年拍摄的作品《苦雨恋春风》中那个“一入豪门深似海”的故事，塞克的镜头里看似表现的是上流社会豪华的住宅、华美的着装、永无尽头的宴会、奢侈的生活方式，但其中无比饱满的人物情感、层次分明的色彩、恰到好处的配乐却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影片中，Cary最初坚持要让Ron见她的朋友们，带他去赴宴，希望她的“朋友们”能接纳他。宴会上人们衣冠楚楚，觥筹交错；而等待她的，却是含沙射影的嘲讽与旧日曾追随她不成的男人的调戏。Ron并不会因为换上一身西装就被接纳；两人最终离开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与周围的吵闹声不匹配的，是两人深深的失望与孤独，和观众可以解读得出的隔阂。来自德国的塞克，此时营造出其同胞布莱希特提出的间离效果。如同Ron是Cary朋友圈子的局外人，我们也成为了局外人，旁观影片中纷纷攘攘人群的精神世界。

无怪乎塞克的影片被认为带有某种辛辣的讽刺性。他将一群人拍得尽可能华美，目的却不是为了赞美。《苦雨恋春风》中的Lucy，《深锁春光一院愁》中的Cary，都是贵妇人的角色，只是处在人生的不同阶段。她们的本意没有错，要对自己的家庭负责任；但是各种因素却将不应有的重负压在她们身上。Lucy的丈夫因为生育问题终日酗酒，但是她仍对其富有耐心不离不弃，直到Lucy好不容易怀孕后却又怀疑孩子不是他的，一巴掌将她打流产；Cary的儿女赞成守寡的母亲嫁人，但却必须要嫁给他们认为社会地位与其相匹配的对象，否则便粗暴地加以反对，只顾自己的面子，丝毫不顾母亲的感受。某种程度上，她们的善良被“利用”了，成为了他人自私行为的牺牲品。而两人最终的结局，都是离开了原有的家。两部影片中洛克·哈德森都扮演了“拯救者”式的角色，他来自普通家庭、做着普通的工作，他让女主角离开旧生活，和他一起开始一段全新的征程。

但是塞克的讽刺不是恶毒的，而是充满着关怀与希望。与其说他在批判上流社会的精神面貌，抑或世俗偏见对女性造成的伤害，倒不如说他在反思如何走出困境。阶级偏见、性别偏见要消除谈何容易，正因此，有人说《深锁春光一院愁》的结局过于理想化。但我以为，这正说明了塞克的乐观态度和他对人性、对爱的信任。影片中，女儿最终向母亲道歉，这是一种和解。塞克的目的，并不在说明上流社会的一切都是恶的；他描绘的，是有时表面的浮华遮蔽了人们的双眼，而事实上传统的阶级与性别偏见不应成为精神富足与幸福的障碍。

影片从金色的深秋到银白的冬季，色彩十分迷人。在我看来主人公的着装也富有暗示。Cary和Ron感情在正轨的时候，Ron穿的都是红色的衣服（准确说是红黑格子）；两人面临压力处于分手边缘的时候，他的衣着颜色明显变深变暗。等到又有转机（圣诞相遇），他又穿上了红衣。另外，Cary女儿回来告诉母亲她要结婚的时候，穿的是一条红裙，与黑色着装满怀心事的憔悴母亲形成了鲜明对比，让人想起Cary影片开头阶段穿的红色礼服——那时她还没有经历这一切，尚且神采奕奕。从亮色到暗色，隐喻着因为爱情遭受的世俗偏见带给Cary的折磨。

影片结尾，Cary守护在昏迷的Ron床前。Ron醒来，说你回家了？Cary说是的，亲爱的，我回家了。落地窗外，是白色的雪与凝视他们的鹿。电视锁住了心，窗子却打开心看向外面的世界。

“我回家了”，她终于让Ron的家成为她的归宿；她说的是“回来”，这是内心、爱情、精神意义上的“回来”；这个结尾，我愿将其视作塞克的明亮希望。

（原写于2016年7月，作了一些修改与整理。）

有许多追求者的寡妇Cary，却被英俊的园丁Ron吸引，他请她去他的树林、小屋看，他过的是出世的生活。Ron的朋友Alida告诉Cary，他们发现脱离名利社会的真理并不简单。Ron想结婚，结果Cary反对，她太传统，而拖着就被Commère的Mona看见，她爱上身份低贱的园丁，甚至是在丈夫死前就开始，而高地位的追求者却失败的流言四起，儿女只支持她和高地位的人再婚。她让儿女看，女儿并不太同意，认为她的传统不能接受他，而儿子说她背弃了她丈夫的光荣传统，直接再也不来。好友Sara建议她带Ron去晚会让大家改变意见，只是得到嘲笑以及追求者的挑衅。女儿因为这事和男友吵架痛哭，为了儿女和名誉她只能断绝关系，却日日头疼，Ron也诸事不顺。而儿女仍然繁忙，儿即将出国，女马上结婚，儿子甚至说要卖了祖宅，忘了他当年说这房子的光荣传统要守护的借口。儿子送的大礼，就是她那不需要独自打发寂寞用的电视机，与那种出世生活完全抵触。医生告诉她治愈头疼方法只有直面现实，嫁给她。她却害怕太晚，他或许早已爱上其他人，如之前聚会看见和他碰见热情的玛丽安。但她碰见Alida，告诉她玛丽安嫁给别人。她想去找他，却最终不敢，返回，他在雪地中太兴奋呼喊她坠悬崖。脑震荡，Alida告知后她去照顾他，想起来他只为他打点的老磨坊，终于他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