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要是能独当一面,那是很可怕的。对于充分的表情达意,片中的小女孩们显然还是太小。但就是因为小,她们才能淡忘形式,注重内容。不知道怎么遇见了,那就先遇见了吧。这状况有点特殊啊,那就先玩起来吧,林中小屋就是快乐老家,我从小路那儿来的,外婆家就在小路的另一边。家家酒,开始。
不知道追求什么,反正不追求效率。风大了,就坐下听听。这就是小孩子的眼光,于是新眼光发现新风景。这种眼光首先是个人的,然后才可以是女性的。眼光的拥有者叫瑟琳席安玛,平静,细致,恰到好处的观察,在稀松平常的画面之后,镜头总是会凝在优美的一格。这种凝视形成了一种节奏。
小女孩很可爱,我坦白了,我就是来看小女孩的,上面的这些都是废话,下面的也是。走起路来摇摇晃晃,有一种裹在厚实羽绒服里的笨拙,孩子气,奶香味,元气淋漓。想喝牛奶吗,想,生日快乐歌呢,再唱一遍。朋友们,在车上吃饼干的那一段,真是甜到爆炸了,就像是把热过的奶倒进麦片碗,心不可避免地温润起来。
《燃烧女子的肖像》的导演瑟琳·席安玛的新作《小妈妈》是一个小成本奇幻故事。
8岁的女孩奈莉在外婆去世后,一家人一起回到妈妈马里恩的旧居整理遗物。
很显然,妈妈的悲伤世界奈莉很难融入。她离开后,只剩下奈莉和爸爸。奈莉独自走到森林寻找妈妈儿时搭建的树屋,跨越时光遇到了8岁时的妈妈。两人开展了一段短暂而亲密的友谊。
在瑟琳·席安玛的电影中,总是讲述着关于逃离原本的世界,进入一个可以遇见彼此相爱的人的空间。
这些女性角色只能在一个私密的安全空间里做自己,分享彼此的孤独和梦想,看法和思绪。戏剧围绕着冲突的思想建立起来,总是在暴力和妥协中解决问题。而席安玛想做一些不同的事情。
席安玛在《燃烧女子的肖像》中想要探讨一段平等的爱情故事,在《小妈妈》中希望探讨一段平等的母女关系。
席安玛认为,家庭的悲剧在于我们只有在到达和父母一样的年龄时才能理解他们当时的状态——而父母已经早已不在那个年龄阶段了。孩子在家庭中的重大时刻也往往是被排除在外的——他们无法融入成人世界构建起来的围墙。
但通过虚构和时间旅行,《小妈妈》为这种平等沟通架起了桥梁,也回答了她想要问自己的问题:如果我在8岁的时候遇见我的母亲,我们的关系会是怎样的呢?
透过穿越的设定,《小妈妈》其实讲述了我们如何找到自己脑海中的时光机——你也许也曾拿着父母年幼时的照片,想象着自己站在他们的旁边。它无关过去与未来,而是剥离了时间的概念去讲述一份独一无二的亲密关系,用孩子最真诚天真的视角去直面悲伤、失去、痛苦和疏离。
故事的最后,爸爸即将带着奈莉离开外婆的旧居。她和马里恩都知道她们将永远无缘再见。她当然会马上见到自己31岁的妈妈,却永远不会再遇见8岁的马里恩。
于是她们相约一起完成了最后一件事——划船冲向湖心的金字塔。
是轮回,是永恒,是时间。
一切平静流淌的情绪都在此刻汇聚成激荡和冲动。
不像大多数男性导演喜欢阐释穿越的原理和机制,席安玛的穿越并不是噱头,只是给了孩子们想象中的对话一个时空平台,是一个女性对于母女关系最亲密的表达和想象。
席安玛在接受采访时也表达过自己和母亲的关系并不非常亲密。她知道母亲看了这部电影,却不知道后者怎么想,而她自己也并不会去询问她。
但她对母亲的爱,已经都写进故事里了。
-END-
原创:艺小萌
首发于公众号:会点儿电影
我身边的男士提前离场了.
第一次哭是31岁的Marion问Nelly你会怎么做最后的道别呢,Nelly扑进Marion怀里抱住她,轻轻说了句再见,Marion亲了亲Nelly的头发,第二天早上就离开了.她以为那只是一场演习,或许她也早有预感,妈妈随时都可能离开.
第二次哭是看到8岁的Marion和31岁的Marion一样会给Nelly做一模一样的早餐照顾她,妈妈就是妈妈,不论妈妈多大都是照顾人的那一个.
第三次哭是Marion问Nelly你妈妈为什么离开,Nelly说她一直都不开心,Marion说她肯定不是因为你而不开心,Nelly说我有怀疑过.想到了自己小时候总是看到妈妈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所以形成了讨好型人格,但我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下定决心学习情绪管理,以后努力不让自己小孩敏感受伤.联想到片头妈妈开车的时候小Nelly一直在给妈妈喂零食,喂饮料,吃完隔着座椅搂着妈妈拍拍妈妈,妈妈脸上一副欣慰.懂事的孩子是好啊,可是懂事背后到底是什么呢.
很惭愧我从来没有好奇过妈妈的童年,尽管我一直认为好奇是爱的必要条件,或许是因为妈妈一直在我身边吧.对妈妈的亏欠希望可以还在自己女儿身上,我想每对母女都是如此.
作者:Scott Roxborough / The Hollywood Reporter(2021年9月4日)
校对:覃天
译文首发于《虹膜》
《小妈妈》是瑟琳·席安玛继2019年广受赞誉的《燃烧女子的肖像》之后,推出的一部更为私密的作品。
这位法国电影导演将她以18世纪为背景的电影中的情色渲染和性政治,转换为一个关于爱和失去的故事,讲述了一个八岁的女孩试图与她的母亲建立联系的故事。
故事总有转折:《小妈妈》还是一个时间旅行的故事。八岁的奈莉(约瑟芬·桑斯饰)刚刚失去了她深爱的祖母,正在帮助父母清理她母亲玛丽昂(尼娜·梅尔瑞斯饰)童年时住的房子。在探索周围的树林时,她遇到了一个同龄女孩,名叫玛丽昂(加布里埃尔·桑斯饰),她很快意识到,玛丽昂就是她的「小妈妈」。
在此次采访中,席安玛讲述了她与女孩们一起工作的经历,日本动画如何激发了这部电影的灵感,以及为什么记忆和想象才是真正的流动容器。
问:你在疫情前就写好了《小妈妈》的剧本,是不是隔离期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促使你把这个故事搬上大银幕?
席安玛:是的。在这次隔离和整个疫情期间,我想了很多关于孩子的事。当然我现在也在思考。我觉得孩子们现在需要有血有肉的小英雄,我们需要和她们对话,并包容她们。疫情开始以来发生在儿童身上的种种情况使这个故事更具实时性和紧迫性。
回顾职业生涯,我和很多年轻的观众有过交流。《假小子》已经是10年前的事了,现在仍在法国的许多学校放映。然后是《西葫芦的生活》。我经常和孩子们见面、交谈。我想给她们充分的电影院式体验。在写这部电影的剧本时,我的脑海里一直想着孩子。
问:看这部电影的时候,我也联想到了那些处于隔离中的孩子——因为影片里的女孩们是如此自由,可以跑到树林里玩耍——他们无法拥有这种快乐。
席安玛:当然,他们被关住了。不过孩子总是被关在家里。在这部电影里,我想谈论失去和死亡,我们现在有很多这样的经历,但你知道,疫情可能给了我更多的勇气去相信我们可以在隔离的情况下创作电影。我们建组之后,就会把自己锁在摄影棚里。拍电影的整个过程就像是某种隔离。
问:这是一个时间旅行的故事,但你处理时间旅行的方式与克里斯托弗·诺兰的电影或《回到未来》完全不同。大多数关于时间旅行的电影(通常由男性导演制作)关注的是时间旅行的机制、流动的容器等等。是什么激发了你关于时间旅行的创意,为什么你采取了不同的处理方法?
席安玛:我最初并没有刻意去写一个关于时间旅行的剧本,而是在写作的过程中逐渐意识到了这一点。写完初稿后,我心想,「哦,这是一部穿越时间的电影。」一开始,我想当然觉得这是一部关乎现在的电影。这不是一部关于过去或未来的电影,因为你甚至不知道这部电影的确切背景。所以我们并不是在时间中旅行,而是在空间中旅行。
我想这就是它的特别之处。这部电影在某种程度上抛弃了我们以往在电影中习惯的时间旅行。通常,关于时间旅行的电影里都有一种环游的桥段。它们通常是关于角色获得了什么?在《回到未来》中,时间旅行让你回到一个更好、更舒适的生活,在那里你的父母很幸福,你也有很多钱——这是资本主义版本的时间旅行。
在我的电影中,时间机器给了小女孩现在,给了她们聚在一起的时间。这是一次让人们重聚的时间旅行。而且这是我们实实在在可以做到的,我们自身就具有这种能力。
你可以把我的时间机器看作是关于记忆的,但它也是关于想象的。你可以看看父母小时候的照片,然后把自己放进照片里,想象着自己回到了过去。这部电影试图解开我们自身的时间机器的秘密,它就在我们的脑海中。
也许这也是为什么这是一部很好的疫情电影。现在我们必须依靠脑海中的想象机器。我们无法预知未来,因为有很多不确定性。我们独自呆在家里,不能旅行。很多人都在失去亲人。我们需要想象力去旅行,去联系彼此。
问:你刚刚提到这部电影没有设定在任何特定的时期。可能是2020年,也可能是80年代或90年代。你是如何设计场景和服装来营造这种模糊感的?
席安玛:老实说,这是拍这部电影最难的部分。因为这对我来说是违反直觉的。一开始,我打算建造两套相同的房子,也许通过厨房将它们连接起来,你明白吗?联通现在与过去。
然后我意识到这并非现在和过去的联系。它必须是同一栋房子。我们决定让过去和现在都一样——同样的颜色,同样的灯光,同样的公共空间。衣服也是一样。声音设计也是如此。这「两座房子」的声音效果完全一样。你过去听到的每一首歌都和你现在听到的一样。
这部电影的服装是我自己做的——除了《燃烧女子的肖像》,我一直都是这样做的。我很会买服装!每一套服装、每一件衣服都来自于当下。但是影片没有表明具体的时间。这也使得这部电影可以超越时间。
当然,可能对于和我同代的人来说看起来会有感触。我42岁了,成长于80年代和90年代。电影里的很多东西都来自我的童年。但从目前对这部电影的反应来看,不管属于哪一代,人们似乎都能产生共鸣。
问:你是怎么找到这两个女孩的?她们是同卵双胞胎,但性格却截然不同。
席安玛:其实选角过程很快。我总是和同一个选角导演(克里斯特尔·巴拉斯)合作,尤其是这次因为疫情,很难去见很多人……我只试镜了三个孩子,包括这对双胞胎。
我真的很想和双胞胎姐妹一起合作。有几个原因。这部电影的想法——如果你遇到你的「小妈妈」会发生什么——延伸出了很多问题。她是你的妹妹吗?她会成为你的朋友吗?她是你的妈妈吗?还是你是她的妈妈?你们的母亲是同一个人吗?我的意思是,当你说到核心家庭成员的时候,你们确实拥有相同的基因和DNA。所以我想要通过一次大胆的选角来解答这些问题。
我也很想让这两个女孩彼此熟悉,这样她们在一起拍戏就会很舒服,而且她们的场景会有一种直接的亲密感。
而且这很美妙,因为你知道,作为一个导演,我总是准备得很充分。我属于掌控型的导演——我不喜欢意外,我总是小心翼翼地把控我所拍摄的东西。但她们这对双胞胎姐妹创造了一些独特、美丽和令人惊讶的东西。
问:你怎么指导这么小的演员?
席安玛:我们不排练。与年轻演员合作关乎于信任。我从未见过她们预先准备。因为那不是她们的工作。我的工作就是让这一切发生在片场。当我和青少年打交道时,情况就不同了。我们会认真排练。但对小孩子来说,我觉得这种方式带来的压力太大了。
当然,这有点疯狂,毕竟这些孩子将出现在电影的每一个画面里,而你不确定她们是否能表演得当。但这就是我的工作方式。你必须信任她们,必须相信她们的智慧和能力。我觉得孩子们太令人钦佩了。我完全信任她们。她们一点也不愤世嫉俗,极尽诚实。关键是要信任她们,并做好充分的准备。和孩子们一起拍摄,你每天大概只有三个小时的时间能在片场拍摄,所以你必须知道你想要什么,可能要拍四到五条才能拍到一个满意的场景。
问: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遇到了你的「小妈妈」,你会问她什么?
席安玛:当然。毕竟我写了这个故事。我所有的问题都在里面。我不认为这部电影有什么秘密。一旦有了想法,你就可以用几种非常不同的方式来讲述这个故事。你可以拍一部「小爸爸」——一个小男孩遇见他的小爸爸,这可能是完全不同的,我也很有兴趣看到这个故事。
我拍这部电影的方法是提出一些大问题,那些我们都会问的问题——这就是为什么我不会对角色进行太详细的描述,我希望每个人都能将其与自己的处境联系起来,在其中看到自己。但在这部电影里有很多我小时候的个人经历和感受。这是非常私人的。
问:你曾提到了宫崎骏是这部电影的灵感来源?
席安玛:其实应该是宫崎骏和日本动画电影。我认为《幽灵公主》是有史以来最美的电影之一,它对于孩子全神贯注,并且将孩子视为最聪明的观众。宫崎骏电影的节奏和韵律中一直都有那种信念。
我也很喜欢宫崎骏电影中的音乐和孩子们,比如《龙猫》。这些故事相信电影的力量,相信作为观众的孩子的力量。我相信电影的激进诗意,以及电影的工具性。在拍摄这部电影的时候,我也想到了电影界的女性先驱们,她们发现了摄影棚拍摄这一手段,她们创造了魔幻现实主义。我想:「我有和她们一样的工具。」
这部电影本可能在电影院重新开门之际拍摄。封城期间,我看了很多梅布尔·诺曼德和许鞍华的电影。于是我想:「让我们用同样的工具,用同样的信念来制作一部电影吧。」
问:电影中你和让-巴蒂斯特·德洛比耶一起写的那首歌——《未来之歌》(The Music of the Future)——的灵感是什么?
席安玛: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想要一首歌。并且是我第一次想要给电影中的歌写歌词。当然,《燃烧女子的肖像》里的歌也有歌词,但它们是拉丁语,所以没人懂。这次我尝试写一首法语歌,一首给孩子们的歌。
我们讨论着,写一首可以作为一部动画片的主题音乐的歌,那种我们会在小时候看但实际上并不存在的动画片。而且在儿童动画片中总是有很多实验性的东西。
这可能是影片中唯一一个有点怀旧的地方,但歌词都是将来时态的。这首歌叫作《未来之歌》,第一段歌词是:「孩子们的声音会唱出你的梦/和你一起做成为孩子的梦/在没有你的时候做成为孩子的梦/在远离你的时候做成为孩子的梦/最终做一个和你在一起的梦。」
这首歌很符合电影。这是一首超越时间的歌曲,因为它使用的是将来时态,寄望于未来。这部电影也是如此。
原文链接:
注:本文首发第十放映室,现经授权发布
作者:兔丸
2020年,奥斯卡的庆功派对上,韩国导演奉俊昊热情拥抱了法国导演瑟琳·席安玛。
他把刚刚到手的小金人递给对方,还表示这个奖项本应属于她。
瑟琳·席安玛是谁?
对于影迷来说,这注定是个值得铭记的名字。
2019年,她拍摄的《燃烧女子的肖像》(以下简称《烧女图》)参与了戛纳、金球奖等诸多欧美电影奖项的角逐。
在男性占据主导地位与话语权的电影行业里,瑟琳·席安玛大胆采用了纯女性班底,打造出一部气质独特的纯爱电影。
它有着细腻动人的情感、平等的女性视角、克制又张力十足的情欲戏,并且完全摒弃了男性凝视与传统的性别权力关系。
我相信,不少观众都曾将它视作“年度LGBT电影”。
时隔两年,席导带着新片《小妈妈》回归,并获得了柏林影节金熊奖的提名。
难能可贵的是,在电影时长内卷到“保2争3”的当下(走进影院,你很难找到少于2小时的电影),这部仅有72分钟的“短片”却展示了另一种极简之美,包括故事、文本、镜头语言。
看完之后,你不会觉得故事结束得太仓促,只会觉得意犹未尽。
01.
先从《小妈妈》的故事说起。
为了整理外婆的遗物,小女孩奈莉随父母一同回到母亲玛丽安过去住的老房子里。
面对满是回忆的房间和旧物件,玛丽安不由得地触景生情,沉浸于悲伤之中。
女儿年纪又太小,难以理解她的压抑情绪,再加上与丈夫沟通不畅,无处诉说烦恼的玛丽安选择不告而别。
母亲离开后,独自跑进森林深处的奈莉遇到了小玛丽安,两人很快结为玩伴。
为了躲雨,两人一路跑回到玛丽安家。一进门,奈莉诧异地环顾四周,因为眼前的房子实在有点眼熟。
她抚摸着墙壁,直到看到了熟悉的家具,她才确认这里就是外婆家,而小玛丽安正是过去的妈妈。
看到这,你大概有点迷惑——
小女孩怎么突然穿越了?大小玛丽安究竟处在同一时空,还是互不干扰的平行时空?
未来的玛丽安会拥有这段记忆吗?
和多数时间旅行题材的电影不同,本片避开了以上复杂烧脑的问题,“穿越”设定仅仅是为了给角色们的相遇提供一个合适的场域。
“过去”和“现在”这两个时空仅在小范围里贯通,奈莉只需穿过森林,就可以在两间代表不同时空的房子之间穿梭,而小玛丽安也可以和未来的丈夫见面。
换言之,其他穿越电影要么改变历史,要么改变未来,而《小妈妈》改变的却是现在。
说回剧情。
从踏进房子的那一刻起,那些原本只存在于母亲口述中的回忆,向奈莉敞开了怀抱。
现实中,外婆已经因病逝世,而在这里,她却见到了年轻版本的外婆。
当年的玛丽安独自忍受着孤独,一个人在房子里游走,一个人等待手术,一个人搭建秘密小屋,一个人入睡。
而奈莉的到来,改变了这一切。
她们一起做蛋糕,一起过生日,一起睡觉,一起玩儿童版“剧本杀”,尽情发挥演技。
她们以姐妹的身份,共度了一段快乐时光。
从头到尾,影片都在以儿童视角切入,讲述这场奇妙的跨时空之旅。
有趣的是,恰恰由于这份纯真色彩,本片才能用最简短有力的台词,戳中观众的泪点。
就比如,这一幕。
在低如耳语般的对话中,奈莉袒露了深埋心底的困惑。
如果不是早早地结婚生子,母亲的人生也许还有很多可能。
也许,她对此后悔不已。
面对惴惴不安的奈莉,玛丽安的回答是,“我并不惊讶,因为我已经开始想你了。”说着,她轻抚了奈莉的面颊。
从小到大,无数社会规范都在强调一点:父母之爱,天经地义。
但玛丽安却是以孩子的身份替未来的自己,表达对奈莉的爱与不舍。
这意味着,这份爱足以跨越时间、空间、身份,而且如此纯粹、笃定。这样的情感表达与情感浓度,实在超乎我的想象。
02.
如果单从规格或叙事风格上来看,《小妈妈》可谓是部相当简洁凝练的电影。
台词不多,剧情也不复杂,理解起来毫无难度。
但影片对于道具与隐喻的运用,却恰到好处,值得细细揣摩。
比如,拼字游戏。
对祖孙俩来说,这是属于她们的美好记忆,也代表了爱与陪伴。当奈莉来到外婆身边,她很自然地就陪对方玩起了游戏,氛围无比和谐。
再比如,线绳。
起初,父亲给了奈莉一颗用绳子绑着的回弹球,让她带着玩具去森林里玩耍。
正是这条线绳,在冥冥之中引导着母女俩的相见。后来,二人又用绳子搭好了木屋,就此实现了物理与心理上的双重联结。
这些日常化的道具有如一枚枚精巧的扣子,串联起整个故事的脉络。
更妙的是,电影还通过各处隐秘的线索,将“外婆—妈妈—女儿”三代女性紧密联结到一起,形成了“命运共同体”。
奈莉向小玛丽安坦白自己的身份之后,她带着对方回到了现实的家。
然后,她拿起外婆留下的手杖,轻声道:“感觉像握着她的手”。小玛丽安看向奈莉,语气温柔:“你很爱她”。
她们对于外婆(母亲)的思念与眷恋,在此刻重叠。
一方面,联结象征着亲情的温暖,另一方面,它也可能意味着“遗传厄运”。
玛丽安从小就目睹母亲饱受腿疾的困扰,除了担忧母亲,还不免要担心自己是否会重蹈覆辙。
这种对于未知的恐惧,已经康复的成年玛丽安从未想过要和女儿分享,但小玛丽安却对奈莉坦诚相告。
正是由于奈莉共享并体验了母亲的童年生活,她才能感同身受,真正理解母亲的恐惧。
于是,她也终于知晓了母亲口中所谓“黑豹”的真相——
它既是随风摇曳的树影,也是玛丽安内心深处“孤独”与“恐惧”的投射。
以及,影片中一共出现了四次有关道别的场景。
第一次,在外婆去世之前,奈莉一如既往地与她道别。事后,她感到很难过,因为她不知道这是两人的最后一面,而她居然没有机会好好地说声再见。
第二次,是奈莉阴错阳差地对即将离开的母亲说了再见。
第三次,解开心结的奈莉与小玛丽安拥抱,目送她离开。
第四次,奈莉郑重地对年轻版外婆说了“再见”,弥补了当初的遗憾。
从“现在”到“过去”,从与生者的暂别再到与逝者的永别,奈莉不断成长,更深层地了解其中的意涵。
从这个角度来说,《小妈妈》不止是家庭片,它还是一部关于生命,关于告别的电影。
03.
最后,我想趁机再多聊几句瑟琳·席安玛这位导演。
作为女性导演,席导的电影向来有着极高的辨识度。
在她的叙事图景中,女性占据绝对的主导,而男性往往居于次位,以半隐形状态的状态影响女性的命运(比如《烧女图》中构建了一个男性角色缺席的“母系乌托邦”);
在她的镜头下,无论近景或远景,女性角色总是平等地占据画面。
同时,她也试图让女性角色找回主体性,而非作为被观看的客体存在。
就像《烧女图》里这场情欲戏。
烛光映照下,她们谁也没有掌控谁的身体,而是一同沉浸其中,点燃彼此的欲望。
因而,与《阿黛尔的生活》《小姐》这些由男性执导、充满男性凝视的同类电影相比,轻易就能看出二者的区别。
作为女性观众,在那些关于女性的故事里,你不仅能体会到情感联结,某一时刻,你甚至能看到自己的倒影。
就好比,女性与女性之间,总有一面镜子。
典型的例子,《我的天才女友》中莉拉与莱农之间有着相互爱怜与嫉妒的微妙关系。她们既想成为对方,又想摆脱对方的影响,找回自我。
《讨厌的爱》(改编自埃莱娜·费兰特的同名原著)里,长大之后的黛莉亚重新找回了与母亲阿玛莉亚的联系,她不仅继承了母亲的红裙,还有名字。
故事的最后,她坐上驶向远方的火车,对陌生人说,“我叫阿玛莉亚。”
这种镜像感与自我观照,在席导的电影中则显得尤为强烈。
《烧女图》里,玛丽安和艾洛伊兹在相互凝视中爱上了对方。
本片中,奈莉和小玛丽安更有着难以言喻、浑然天成的默契。她们相貌相似、年纪相仿,有着相同的兴趣爱好,在思想上也维持同一步调。
这种相似性,换来的是心灵相通的奇妙体验。
无需太多言语,她们很轻易便走进了对方的心灵深处,分享不为人知的心事,甚至就连穿越这样看似荒诞的事,小玛丽安也能毫无芥蒂地接受。
故事的最后,原本一直身穿红蓝两种颜色衣服的母女俩换成了相同的色系。
她们深望彼此,仿佛从对方的双眼中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不难发现,本片与《你好,李焕英》有一定的相似度:故事都以“穿越+母女情”作为核心要素,都蕴含着创作者私密化的情感。有人更是直接为本片冠以“法国版《你好,李焕英》”之名。
实际上,二者也存在诸多差异。
比如,《李焕英》讲述了东亚式的母女情,既显现出母爱的伟大,也让人清醒地意识到“母职”背后的牺牲与奉献。它带给观众的,是近乎生理性的催泪与煽情。
而《小妈妈》中二人既是母女,又是姐妹。两人之间不存在任何沉重的历史与文化包袱,她们相互陪伴,相互理解。
看完电影,你能体会到温柔又磅礴的情绪、温暖治愈的爱意,余韵绵长。
当然,此番对比的目的并不在于证明孰优孰劣。
关于女性的生命体验,关于女性的真挚情感,不同的导演能够经由不同的路径,给出不一样的答案,做出各自的表达。
这就够了。
在Q&A的开场导演有介绍这部电影是她有一天脑子里有了两个小女孩在树屋前玩耍的画面,但是在她的想法里的这两个小女孩一个是妈妈一个是女儿。她觉得这个想法很有趣,所以就想写成剧本,但是当时也同时在写她写的最艰难的剧本《烧女图》,因此就搁置到了2020年的三月份,在全球因为疫情开始封锁之前,她先自己封锁了一个月完成了剧本。在整个第一波全球疫情的过程中她都没有再打开剧本。本来这是一部“啥时候拍都不要紧”的电影,但是因为疫情,突然让电影里“与亲人告别“的主题变得非常contemporary,也变成了一个“时代非常需要”的电影,于是就变成了一个“不得不拍而且是马上得拍”的项目。从2020的七月份开始本片开始进入拍摄和制作,马上送选了柏林电影节。
这场Q&A在11月16日伦敦Picturehouse Finsbury Park举行。也是电影院的第一次Q&A活动,话筒时好时坏。导演时不时就要自嘲一句这是话筒自行censor feminism哈哈哈哈哈
(语法估计错乱 导演也是口语说说反正没录音全凭记忆)
1. 一位亚裔美女第一个举手提问:Hi I'm a big fan. I really like how you portrait children characters in your film. (然后举了Tomboy的例子) My question is, What’s your relationship with children? Do you like them? Does it sounds like I’m flirting? Because I have to shot my shot (底下的英国人此时都笑疯了) I mean when you directing them do you talk to them like they are adult?
导演: What an interesting question my therapst will very happy to hear the answer of. I don't have children myself, but I choose to collaborate with them. 接下来大意说觉得小孩是这个世界上最直接聪明的物种,每次他们提问什么问题都是带着一腔的真诚和对全世界的好奇发问的。儿童演员也很厉害,你带他们进片场,告诉他们需要做什么,他们马上就能学会用你的语言表现出来。在这片里面,她原来有两句台词是需要两位小演员问的,但是在跟她们讲戏的时候,小朋友不理解为什么要这么问,导演意识到了这是因为这个年纪的小孩不会考虑这样的问题,所以就把这个台词删改了。所以这个电影里看到的小演员的表演,也都是经过她们的二手审查在她们的年龄和背景会说的话。
2. 有位观众注意到了导演的电影里一般用的音乐非常少,对话的密度很大,只有一首所谓“来自未来”的歌,想问导演选择这样的表达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意图?以及因为这首歌是80年代很流行的一首电子乐,考虑到导演的年龄选择这首歌是不是因为这是导演是小孩的时候的歌,以及引申到这部作品跟导演本身的经历有多相似?
导演:我很喜欢音乐,我觉得音乐是一种很重要的渲染情绪的工具,因此我在选择音乐的时候非常的克制。我想要观众去pay attention and focus on the things(在这里应该是指对话和剧情)而不是被音乐带着走。
关于这部电影有多私人——导演回答说这是她目前为止写的最私人的一部电影。电影在她的故乡拍摄,"I used to build the shitty version of the hut in the forest but now there is a crew." 电影里所有的着装都是她特意挑选的“because i like shopping"——比如说Nelly的鞋,她特意挑了不管是1950还是现在都能买到的款式,来塑造这样的“common space“的概念。她虽然不懂建筑——但是电影里的室内装潢——每个墙纸和砖都是她亲手挑选的,有一些是根据以前她记忆里的奶奶家的样子和喜好搭建的。
3. 有位观众想知道为什么《烧女图》是导演觉得最难写的作品,为什么《小妈妈》又是写得最容易的作品。导演说最困难是因为写的时候最难,一旦写完了就好了。以及《烧女图》的好口碑也一定程度上给了她自信,觉得可以相信自己的直觉,因此在写作和执行《小妈妈》的时候都更靠直觉去做事,更忠于自己的内心,执行起来就更简单。
4. 有位观众说他回想起电影觉得电影并不是跟前面一位观众所说的“密度很大”的对话的电影,因为所有的对话都恰到好处,表演也不会让你觉得无聊。他想知道“How the hell did you pull it off this concept?"
导演又回到了她想塑造的Common Space这个话题。"to make two characters equal on the screen" 是很难的,因此导演花了大量的时间思考怎么去找两代人的共同点,共同的体验和伤痛,让两个角色能够在common space里最大程度地进行平等的对话。
外婆的离世,令母亲Marion陷入心灵的悲痛死角,而小Nelly却在巧合间遇到了和她一模一样的Marion。瑟琳·席安玛用极简的叙事原则,静置平行时空的奇异,大胆又灵巧。在红黄斑驳的秋叶间,在阿卡贝拉的变奏中,告别遗憾,亲吻母女间的宠溺。
个人感受类似于但又稍优于烧女图,不过还是注定与席安玛无缘。
两个女孩服装的配色方案有讲究,红蓝色系到相同色系。成年妈妈也是开始红色,后来蓝色。
短片的时长其实对此正合适,愁是淡淡的,慢慢的渗透进时间的:好好告别,在时间门外。
“你来自未来吗”,“我来自你身后的那条小路”。
【柏林2021】和《你好,李焕英》有着类似的故事框架,但和前者大开大合不同,《小妈妈》从孩童视角出发,情感处理得温柔细腻。有时候大人总觉得孩子什么都不懂,却不知孩子内心早已洞悉:如何探寻世界与内心,如何理解家庭与自我。《燃烧女子的肖像》之后,席安玛再次给人温柔暴击,所有母女都是姐妹或者说所有女性都是姐妹的内核,依旧充满女性主义的力量,对很多人来说,年度十佳一定会有《小妈妈》的位置。
1.润物细无声的宁谧之作,氛围静缓而诗意,不同世界的勾连与相遇近乎寻常地发生、被孩子们理解与接受,开启一个轮回往复的时空,母亲与女儿恍若成了双胞胎姐妹一道玩耍,及至片末,我们就这样亲临了一场温柔而悠远的时空交叠,一次道别与重逢的并置,一段既走向未来又回到过去的情感旅程。2.片头医院长镜头与四次互道再见,那种认真告别的仪式感,一开始便撩动人心。两个同龄女孩间的交往,也多次复现着【拥抱与再见】,既朴实简单又漫溢深情的身体语言与对话。3.剪辑亦不乏巧思,几次或无缝或猝然的转场,暗示着奈莉与平行世界小妈妈的结识可能只是一场梦。4.树林骤雨令人想及老塔,走廊尽头透出蜜黄光线的压花玻璃与后半段室内光色使我蓦然忆及[蜂巢幽灵]。5.玛丽安:“我已经在想你了。”“秘密是指我们没有任何人可以诉说的事情。” (8.8/10)
#71st Berlianle# 主竞赛。9分。是不是没看过[你好李焕英]就没法评价这部片子了……影片短小隽永(真是一贯的小格局……),虽有这类穿越片必备情节,但导演完全绕开了桥段和剧情冲突,也无意探讨设定,关注的则是空间(外婆家老宅以及树屋-森林)与人物情感,小孩子的世界毕竟比较简单,所以导演游刃有余地借小孩子之口聊了不少有关人生和梦想的话题。不少时刻还是挺感人的。
想和你去到四十亿年前的冥古宙,那时还没有海,我们牵手在持续百万年的大雨里狂奔。想和你来到七十亿年后的大末日,那时太阳爆炸,我们在灰飞烟灭中拥抱告别。此刻却在时间的罅隙陪你捡拾树枝搭起一座树屋,嗅着外婆手杖上的气味,吃你爱吃的热巧克力和蛋饼。未来是你身后的路,这比史前和末日都美好。
只有女性导演才能拍出来细腻微妙的女性、母女之情,这才是戴锦华老师说的不同于男性导演的另一种可能
非常安静(配乐极少)但又沉浸、凌厉(剪辑干净利落让人印象深刻)的一部电影。观影体验神奇,后劲足。席安玛的一篇采访很大程度上解释了这种观影体验。“房子是空的,鲜有细节,也鲜少对角色的刻画,极少前情交代——就像我惯常做的。我希望创造一个理解框架,这个框架是私密的,联结观者与这个故事,也联结观者与这部电影。”情节让位于情感(情绪),文本(对话)让位于图像表达,是一次影像能否召唤共情的全新尝试。
没有任何意义上的时空架设,一气呵成的感情宣泄,配乐起就哭了,我们会再次相见呼喊各自名字~没看过某春节档。
保持了《烧女图》中考究光线的运用,以温柔而沉静的影像基调祛除戏剧化的表现,明明是沉淀在三代人之间历经岁月的隐秘情结,但以儿童视角沉入至静水流深的怀缅,拍得不疾不徐又深情动人;特别喜欢开场不久女儿用手电筒照见黑暗中的母亲,然后光暗下去,母亲的形象依然驻留在黯淡的画面中,甚至留在“观者”的视网膜上,这种“显影”仿佛正是透过时间的罅隙,女儿窥见了未来。根本无需解读这是奇幻或梦境或想象,这是女性们在过去、现在或将来,携手共造一座自己的屋子,微风吹过来时的小径,空镜的凝视美极。
对脸盲患者不太友好
竟然是儿童版你好李焕英,没想到妈妈以前也是小朋友,从成年妈妈的不辞而别,到小妈妈的随之出现,导演用这种方式处理母女关系,就显得高级的多,更cinema,更女性视角。还能看到这个导演上一部烧女时的一些优点,架空的环境,简单的人物关系,剧本极其简洁,剪辑点非常的凌厉高效,室内戏的摄影、灯光,还有几场戏的声音设计也都很有精细,小女孩穿越回过去再次坐到外婆身边那场戏的环境声突然降噪很情绪杀。导演这回好像不太在意片子整体的节奏,但在故事节奏上还是很上心,最后给了两个小女孩划船的冒险高潮戏,情绪上直接用音乐强顶,用一个微观的小冒险来完成情绪释放,说明导演还是很在意这个故事内在的节奏,这个拍摄地点好像在《金银岛》里见过。
如果可以,谁不想回去给妈妈一段美好的时光呢!席安玛开开创意课吧,符号对位用的真是浑然天成又很绝。展现女性对生命/死亡/情谊/传承等等主题的体悟真的很高级。
泪流满面..... (这届柏林第一个五星
真的要比的话,本片包含李焕英所没有的一切,外婆,父亲,童年,细微的童年创伤……同时,它甚至还远要比李焕英更加真诚。因为它似乎没有任何目的,不想完成任何事情,不想追究任何人在任何时刻的想法,而只是提供了一个机会。以一栋回忆中的小屋作为媒介,让两个孩子保持最本真的姿态,让她们能够相遇,能够给彼此一段陪伴。它只是问出了每个人都一定想过的那个问题:我妈小时候是什么样的?又给出了一个最为温柔的答案:和你一样啊。一模一样。由此,本片不再是对梦境的展示或构造,而是彻底的圆梦。
有着女性最纯真、最温柔和最笃定的力量。
树屋、皮划艇、生日蛋糕、拼字游戏,母女交错的童年,生活的奇幻,奇幻的生活。席安玛用完全去戏剧化的温柔叙事熨平两代女性的心灵鸿沟。以及,谁说这是法国版“李焕英”我跟谁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