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埔(庄益增 饰)是一家雕塑厂的夜间保安,家中有一位重病的老母亲需要照顾。肚财(陈竹昇 饰)是菜埔唯一的朋友,菜埔经常在值夜班的时候把肚财叫过来和他作伴。一天,两人突发奇想决定看一看菜埔的老板黄启文(戴立忍 饰)的行车记录仪里记录了哪些影像,希望向来风流的老板能够贡献出一些精彩的片段以解两个独身男人内心里的寂寞之苦。 行车记录仪所记录的影像果然没有让菜埔和肚财失望,但与此同时,两人也发现了黄启文的许多不可告人的秘密。实际上,菜埔和肚财的一举一动皆没有逃过黄启文的眼睛,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和名声,他决定采取一些必要的行动。©豆瓣
第54届金马奖上,有一部小成本文艺片在没有任何明星助阵的情况下大杀四方,以黑马之姿斩获10项提名,5项大奖。
它就是《大佛普拉斯》,只看片名就显得别具一格。
《大佛普拉斯》
《大佛普拉斯》这个片名看似不明觉厉,但其实翻译过来就是“大佛plus”的意思。
是不是感觉一下亲切了不少。
这个名字源于导演黄信尧三年前拍摄的一部名为《大佛》的短片。
后来黄导又将它改编为长片。发行时正值IPhone6 plus上市,于是他就索性用同样的思路给自己这部长片处女作命名为“大佛plus”。
黄导这种给电影起名字的方式实在是很Real啊!
黄导是土生土长的台南人,为了推广家乡文化,当然更主要是为了创造自己的电影风格。
他在电影里总会“三不五时”地插播几段自己念的闽南语旁白。
虽然音色算不上磁性,音调平淡到催眠,但是这些旁白都可以看做是一个个精巧有趣的段子,或者你可以把它当成音频化的弹幕。
像一个聒噪却也可爱的朋友不停地在你耳边妙语连珠地吐槽。
但有时呢,这些旁白又是那样简单,真实,让人感动。
在画面与音乐的烘托下,很容易就触碰到人心最柔软的地方,让观众的泪水在眼眶里不停打转。
电影另外一个特点就是从始至终的黑白镜头和行车记录仪中的彩色画面。
黑白与彩色是区分电影里面贫富世界的最明显的特征。
肚财(陈竹昇饰)是一个拾荒者,俗称捡破烂的。他白天捡垃圾,一到半夜就去找菜埔夜聊。
菜埔(庄益增饰)是一个雕塑工厂的门卫,也就是所谓的打更的。两个人都是社会最底层的小老百姓。
一天夜里,闲到无聊的肚财突发奇想打开了工厂老板(戴立忍饰)的行车记录仪,从这里面我们第一次看到了缤纷的彩色世界,听到了老板和一些女人猥琐的调情。
其实从某种意义上讲,电影这种艺术形式本身就是一种窥探。
通过行车记录仪,观众同肚财、菜埔二人一起完成了对于老板私生活的窥探。
雕塑工厂的老板是电影的负面形象担当。
他滥交,行贿,溜须拍马,甚至为了隐瞒自己和秘书长的“奸情”(没错,秘书长也是男人,很刺激吧)残忍杀害了自己的旧情人叶女士。
然而对于这样的恶人,电影却没有对其进行任何形式的审判,直到最后他可能依旧还在逍遥法外。
不难想象,这样政治不正确的结尾是绝对无法获得内地的影院通行证——龙标的。
所以如果用一句话来概括这部电影,那就是“善无善报,恶无恶报”。
电影里的“恶人”老板最后毁尸灭迹,依旧装作慈善达人,塑造佛像,扮演着披着羊皮的狼。
而与世无争的“善人”肚财,只是因为不小心看到了行车记录仪里老板杀人的全过程,后来就蹊跷地死去了。
但是导演却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情感偏向,电影里看不到他对于丑恶的抨击或者嫌恶之情,也看不到他对于平凡人悲惨生活的哀叹。
别的电影里经常出现的上帝视角在这部电影里演化为一种“佛”的视角。
佛,慈悲肃穆,目光冷静,普查众生。他把这世间的所有美丑善恶都简化为一种悲天悯人的超然。
但是这种超然似乎又与佛教所提倡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是相悖的,仔细想来,着实有趣。
电影主要的矛盾看似是阶级矛盾,但其实在这些矛盾冲突的背后却是一种更加“佛”系的表达。
看过电影的人都会对其中黑白与彩色的运用津津乐道,大多数人都能感受到不同的色调划分了贫穷与富贵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但除此之外,富贵的老板也会出现在黑白世界里,而贫穷的菜埔也同样出现在了彩色世界。
这种贫富世界的混杂又说明了什么呢?这个问题我们稍后再谈。
电影最后,菜埔来到去世的肚财家吊唁。但是映入眼帘的景象却让他大吃一惊。
原来平时以捡垃圾为生的肚财,却拥有一个童话般的梦幻房间。
肚财用捡来的废品DIY了一个飞碟般的床榻,并且里面铺满了他平时从娃娃机里抓来的各式各样的娃娃。
没想到这样一个邋里邋遢的大男人竟然有着这样精致、可爱的内心世界。
那一瞬间,菜埔觉着虽然他是肚财多年的老友,但是他似乎从未真正地走进过肚财的内心。
现在我们就可以回答前面那个关于黑白与彩色的问题了。
同肚财的床榻一样,行车记录仪所记录的彩色影像,都发生在老板的奔驰车里。那是属于他的私人空间,也是他展现内心世界的场所。
车外是伪装,是苟且,是卑躬屈膝,是黑白色调的压抑。
车内是放纵,是偷欢,是翻云覆雨,是灯红酒绿的快活。
车外是羊,车内是狼,人性的多变在老板的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黑白与彩色区分的其实不仅仅是贫富,更是一个人内心的宇宙和外部的空间。
每个人都会有感到孤独的时候,那是因为别人封闭了我们,还是我们封闭了自己呢?
佛家常说“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我们每个人都有各自内心的宇宙,这可能是外人无论怎样都无法探寻的一个境地。
人生在世,有太多的悲欢离合,美丑善恶。
这部不争不抢,不卑不亢的电影,通过这样一种“佛”系的方式,让我们重新认识了生活,也再一次认识了自己。
——向本次放映的组织者们致敬!
2月4日凌晨,《大佛普拉斯》在沪开票后很快下架。之后,主办方主动删除了放映资讯,直到放映前一天才私下告知放映场地。期间数次忧虑此次放映的可行性,好在如约成行。当日抵达场地,取票处,简洁利索的地下接头式对话:“是看《大佛》的吗?”“是的。”入座后,主办方心口不宣强调观影注意事项,放映才正式开始。
《大佛普拉斯》注定是部有意思的片子。画面尚未映出,导演就主动曝露叙事者身份,用诙谐的国语口白提示观众:接下来你们看到的只是一场戏,并申明之后还会时不时出现口白。画面映出,一列只三五人组成的送葬队慢吞吞路过荧幕,黑白、懒散、落魄。不知此行送葬的主人公是谁,看样子是不知名的小人物,影片即从这里开始讲述底层边缘人物的命运。
黑白与彩色,社会权力结构的两极
电影整体的叙事结构直接了当,以黑白画面和彩色高清画面,区分开底层小人物和上层大人物截然不同的生活世界。
在黑白银幕上晃来晃去的,是白天在送葬队打鼓,晚上在葛洛伯(Globe)佛像工厂兼职门卫的“菜埔”;每天捡破烂为生的“肚财”;照看游戏机厅兼便利店“洗门”(台语很像7-11)的伙计“土豆”;住在海滩废弃哨亭台,没人知道他的来历,全片只一句台词“逛一逛”,也始终都只在逛来逛去的“释迦”。四人彼此相识,时常来往。夜里,肚财常去佛像工厂找菜埔小聚,带着便利店剔旧处理下来的便当,和不知从哪搞来的色情杂志,打发时间,聊以慰藉。
一次,百无聊赖的二人偷来了葛洛伯(Globe)佛像工厂老板黄启文“Kevin”的行车记录仪,彩色高清的世界在观众眼前/耳边同步开启了:我们看到日理万机的老板Kevin不是正在搞妹,就是在去搞妹的路上。奔驰车里生动的难以名状的声响,极大满足了肚财和菜埔的窥淫癖,同时也印证了他们对财富和权力的想象,“阿不然咧,只有开宾士车才能搞到妹啊”;当看/听见老板在和更大的人物通话时不得不低声下气赔笑示好的样子,二人不得不感叹这高深莫测的权力游戏,“哇塞厉害哦,翻脸比翻书还快,啊想不到你也会有这种装龟孙子的时候哦”。
行车记录仪特殊的第一视角,满足了小人物暂时篡夺权力地位的幻想。尽管止不住对权力的羡艳,但本性质朴,深知自己无法翻身的肚财和菜埔本来也就止于这种无伤大雅的窥淫,不想某天却意外直击了Kevin对情人叶女士的谋杀。奔驰车里传出和往常不同的恐怖声响,黑暗中一路驶向葛洛伯(Globe)佛像工厂,在未完成的巨型佛像面前,我们看到Kevin在奔驰前,残忍地连续重击叶女士,叶女士挣扎之余一把扯下Kevin的假发片,最终死亡。画面切回第三视角,误入政治权力暗箱,了解真相后两人脸上的恐惧、忌惮一览无遗。
大佛中的尸体,斩断最后一线生机
谋杀案,将权力结构两端的底层和上层世界紧密地扭结在一起,也将宗教问题带入进来。 Kevin将叶女士尸体藏进大佛内部后,独自一人连夜完成了佛像最后的焊接。第二天,便邀请佛家法师一行前来验收。师姐就佛像面部提了细致入微的建议:“下巴再兜一点,两边眉毛好像有点不平”,却被地方代表高委员警告:这样下去,那今年的佛会就改到明年办了。师姐便不再作声。数次极具仪式感地互道“阿弥陀佛”后,口白淡淡说道,“整个工厂好像沉浸在一种奇特的氛围里,原先坐着的人站起来了,原本站着的人动起来了,每个人都开始为大佛的修建而出力。”蒸汽腾腾的佛像车间里,工人们狂热地趴在佛像上修整赶工。
佛像本作为宗教信仰力量的具象化,普适性地承载着世人无法言明的精神寄托,和一定的道德行动律令。然而,当不明真相的工人被“阿弥陀佛”感化而奉献自己,意外目睹谋杀案的肚财和菜埔,却捅破了宗教政治权力的彩色表象。深陷底层,游走社会边缘的小人物,发现曾经一心向往的政治权力,一度尊崇的宗教信仰内部竟如此黑暗,金光闪闪的大佛内部秘密地藏着一具女人尸体。人们互相传诵的“阿弥陀佛”,“大佛慈悲普渡众生”,此时便显得极其伪善。一切出路都被堵死,一切出口都通往暗处,重重碾压之下,斩断了小人物所有的生机。那晚,两人在门卫室白白坐了一夜,“没人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天亮之后,肚财和菜埔前去“洗门“找土豆帮忙,土豆找了自己在中正庙当庙公的大伯给他们祭改。踏进极简主义风格的中正庙,两人只感到宗教信仰的可笑和无力。独自飘零一世倒也无妨,菜埔只忧虑自己年迈的老母亲。他怕自己今后出什么意外,就想托付没心没肺的小叔帮忙照顾母亲,却反被骗去300元。口白说,“即使被骗300元,菜埔也不恨小叔,只是唯一的亲人也这样无情对他,菜埔觉得很心寒。”肚财则在第二天意外死亡,没人知道他真正的死因,据说是酗酒驾驶摩托被撞的。但肚财并不会喝酒。听说去世前,他去看望了曾经照顾他很久的会面菜店老板娘,老板娘照例做饭给他吃,但谁也没想到这是他人生中最后一顿饭。之后,他晃晃悠悠走到海边废弃的房间,看见一个人坐在那里,身旁晃荡着一根绳子。肚财明显感觉到那也是一个受困之人,他感到同情和怜悯,也深知无法给予什么帮助,只问了一句:“有困难呢?”那人没有、也无力作答。
大佛之下,只听见众生皆苦的悲鸣
影片中,社会底层的小人物似乎总有能力感知到同样深陷困境的人,尽管自身难保而无法给予帮助,唯有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同情。小人物之间的温情和体恤,是如今被权力政治裹挟的大佛,最初的悲悯之心的余温,也是影片对残酷现实的回温。同样,小人物偶尔也有彩色的梦,肚财热爱抓娃娃,觉得“抓娃娃很治愈啊”;还有那辆被漆成粉红色的摩托车,极具浪漫主义和人情味。
小人物为数不多的彩色片断,在其被符号化了的黑白世界中,原本将是我们了解他们的真实入口。然而可悲的是,更深层次的众生皆苦就在于,人与人之间终究无法彼此理解。直到肚财死了之后,菜埔才第一次走进他家。那是一间“飞艇”模样的房间,堆满了从娃娃机抓来的玩偶,墙上贴满了杂志剪影。出人意料的浪漫,和平日里的模样极不相称。菜埔这才意识到,其实自己根本不了解肚财。“虽然现在已经是太空时代了,人类可以搭乘太空船到达月球,但却没办法看穿每个人心里的宇宙。”
同样,囿于权力结构中的大人物们,他们的对话和关系,都始终受制于这一权力关系,他们比四处游荡的底层小人物更深刻地嵌入在权力结构之中。Kevin在和大人物通话时也得低声下气赔笑示好,所谓光鲜亮丽的大人物形象,还得靠着假发片才得以自我确证。肚财和菜埔一边羡慕上层生活,一边却也深谙这个道理:无论什么人一天也只能吃三顿饭,睡一张床。没人能完全逃脱困顿、孤独的生活处境。愈是如此,愈没人有那个闲工夫去了解他者,也妄谈为他者所理解。每个人都成了实实在在的单子,身上罩着厚厚一层膜,独自飘零在这世上,困顿、孤独、是所有人内心深处的悲鸣。
“现在社会讲究公平正义,但他们的生活中并没有这四个字。”不过也没人真正在意小人物的遭遇:他们没有身份,不知从哪来要去往何处,没有一张照片记录过他的面容(肚财的遗照还是土豆从警方视频中截图得来的),只有当扭曲的尸体被警方圈上记号人们才会注意到:哦,这里有个人死去了。飘零一世的肚财,只有同样是底层小人物的菜埔们才会记得。一行简陋的送葬队伍,有一搭没一调的“友谊地久天长”,插科打诨之下的沉痛哀悼,小人物特有的仪式感。而同一时间,佛像修缮完毕,恢弘繁复的佛教法事正在进行中。
红木桌下的秘密:权力结构中的性别暗礁
除了大佛之外,女人是另一个将底层与上层普遍性地联系起来的重要环节。对于男人的欲望和需求,无论什么阶层的男人都渴望纾解,身处底层的肚财也不忘搞些N手色情杂志和菜埔分享。女人自古以来都是男人的欲望对象之一,然而,导演在影片中埋得更深的,也正是性别政治这座巨大暗礁。
电影中,作为欲望对象的女人被牢牢镶嵌在权力结构的不同位置,作为政治权力附属的具体物件,和财富一起,成了渴望权力的小人物的幻想和投射。女人不再仅仅是欲望对象,更是财富和权力的象征。行车记录仪开启的上层彩色世界里,以代号身份出场的奔驰车里的女人们,是辅佐老板辛勤开车的重要伴侣,也是老板身份地位的象征:大胆直接的“Gucci”,想去美国留学的大三女生“Cindy”,试图挽回Kevin并期待和他结婚的“叶女士”,她们的音容笑貌通过极具特色的声音出现在我们和小人物眼前。同时,在小人物黑白的现实世界,和导演口白的叙述中,女人的影子更是无处不在,新来的特助,经常在地方代表高委员的红木桌下搞什么秘密;高级洗浴会所里,艺术家、董事长们的标配就是左拥右抱的美眉。对肚财和菜埔等小人物来说,享有财富权力地位的男人才能搞到妹,这也完全符合他们对权力的想象和憧憬。
导演黄信尧曾回应,这样处理并非刻意物化女性,只是客观呈现当今现实情况,或许也正说明了问题。影片中的女人始终是漂泊的,流动的,在暗处的。她们只短暂地出现在大人物的奔驰车内,停靠在黝黑的隧道深处,或是在幽长通道尽头的秘密会所里。她们面目模糊,只有简约的代号式名称,说得最多的都与性有关。那位叶女士一度想在Kevin身上寻找安定感,最终却落得死亡的结局。她们也会想象自己的前景,比如去美国读书,但女性小人物的命运始终紧握在权势者手里。肚财和菜埔原本只想无伤大雅地窥淫老板奔驰车里的香艳桥段,却在见证叶女士的死亡后立刻清醒:因为他们和这个死去的女人一样,到头来终究无计可施。
从这个角度来看,影片中的女人才是真正悲惨的小人物,在权贵者眼里,她们从未被真正看见、了解,更妄谈关爱或尊重;在同样是底层小人物,理应团结起来,互相帮助或关怀同情的男性小人物眼里,她们始终是被误解的:暂时性身处权力结构,看似离财富权力很近,因此她们甚至会被认为是既得利益者。若继续如此下去,或许女人才永远是社会中最底层的一群人。
阿不然咧?你我都是小人物
影片除了Kevin,其余大部分角色讲的都是台语。从小人物嘴里说出来的闽南话(包括很多脏话)极具台南本土人情味,更彰显出一股野蛮的强韧生命力,尽管赤贫游荡一世,无力改变命运,却始终紧紧扎根在这块土地上,尽管偶尔会混淆当地便利店“洗门”和7-11。而Kevin的国语和英文,此时听上去不仅伪善轻佻,更有股流离失所的孤独之感。导演的口白部分带动了相较松散的影像叙事,调侃的口吻削弱了小人物悲惨命运所带来的现实冲击,时刻不忘提醒着观众,这只是一出戏。影片同样值得称道的,是由林生祥全程创作的电影配乐: 除了为地方代表高委员和老板Kevin创作的“红木桌下的秘密”,“跟着董事长去冲浪”,电影中每个小人物也都有自己的主题曲:“肚财的朋友”,“菜埔的苦衷”,“释迦的预感”,“有困难呢”……小人物的人生旋律通常有一调没一调,歪歪斜斜,却异常温情动人。在声画的一弦一动之间,我们每一位观者俨然就是这些底层小人物。
谋杀败露后,葛洛伯(Globe)佛像工厂老板Kevin走进从未涉足的门卫室,和菜埔点到为止地约谈,反复强调的一句是:“最重要的就是平安”。当然了,对小人物来说,身处权力结构底端,能吃上饭活着就已是万幸,哪来闲心想别的呢?放映结束后,主办方再次略带歉意地强调此次观影的注意事项,让人联想起影片最后佛像里传出的几声惊悚的“咚,咚,咚”:有什么在那里?电影散场,观众们一边说着“谢谢”一边有序从影院侧边小门离场,一场游击战式的放映平安结束了,而你我每一位小人物的命运却仍在漆黑中飘摇。
END
——首发微信公众号:小把戏去冲浪——
社会常常在讲要公平正义,但在他们的生活之中,应该是没有这四个字,毕竟光是要捧饭碗就没力了,哪还有力气去讲那些有的没的。
2018年春节档内地票房报收56.5亿,对比去年增幅67%,一片繁荣景象。
更重要的是,这个春节档虽然仍有烂片,但是口碑和票房越来越呈正相关了,让人看到了内地电影的一线希望。
但是要说差距,也不是没有。
就在春节档电影席卷内地票房的时候,一部台湾本土电影悄无声息的在网上流出资源。这部影片不可能在内地大规模上映,56亿票房也轮不到它分一杯羹,但它却在金马奖拿到十项提名,五项获奖,在豆瓣获得了8.4的高分。
这部影片就是《大佛普拉斯》。
《大佛普拉斯》其实是《大佛plus》,因为导演黄信尧之前拍过一部短片叫《大佛》,后来短片被业内大佬看中,才有了这部长片,这也是黄信尧第一次执导剧情长片。(之前他一直拍广告和纪录片)
不仅名字起的很随意,这部影片的风格也充满了戏谑的黑色幽默。从影片的第一个镜头开始,导演的旁白就打破了第四堵墙,让观众感觉自己并不是在看电影,而是在听一个说书人讲故事。
为什么说《大佛普拉斯》比春节档电影强一个档次?因为这部影片的信息量太大了。
只看前半段,以为这是一部讲述底层生活的社会片,到了中间部分,又变成一个希区柯克式的悬疑片,直到最后,才发现影片的内涵一言难尽,可能需要几天的时间去消化。
(以下内容有剧透)
影片的故事发生在台湾南部,主人公是两个底层小人物,一个叫肚财(陈竹昇 饰),是个捡破烂的;一个叫菜埔(庄益增 饰),是个工厂的夜班门卫。
肚财(闽南语音同“肚脐”)其实很消瘦,他没有将军肚,也没有財,捡破烂赚不了多少钱,他只好捡便利店扔掉的过期便当填肚子。肚财孤身一人,生活看不到什么希望,但是即便如此,他还是有一个兴趣爱好,就是玩夹娃娃机。
导演的旁白说,实在不理解一个中年男子为什么有这种兴趣。肚财回复:夹娃娃很治愈啊。
菜埔是肚财的好友,闽南语中“菜埔”就是萝卜干的意思,所以菜埔这个人就像萝卜干一样,廉价、不起眼。
菜埔上班的地方是一家佛像制作工厂,为了迎接当地的一场护国法会,工厂正在制作一尊大佛。工厂的老板黄启文(戴立忍 饰)是个成功的商人,在政界也广结人脉,拥有不小的影响力。
肚财每天夜里都会偷偷溜进菜埔的值班室,给他带来一些色情杂志,再去捡一些便利店扔掉的过期食品,两人一边吃一边看,打发漫长的夜间时光。
某一天,百无聊赖的肚财和菜埔想找点乐子,于是调出了老板黄启文的行车记录仪,发现里面清晰地记录下黄启文的很多秘密,从此二人的夜间生活又多了一项娱乐。
行车记录仪拍下的画面都是汽车行驶正前方的,没什么意思,但是录下的声音就劲爆多了,不仅有黄启文招妓的对话全过程,还有女人车震时的娇喘。
伴随着肚财和菜埔对行车记录仪的翻看,观众的窥私欲也得到了满足。
《大佛普拉斯》的大部分画面都是黑白的,行车记录仪拍下的画面却故意加上了颜色。看到黄启文情人无数,学生妹换着玩,肚财不禁感叹:有钱人的人生果然是彩色的。
小视频看多了,肚财和菜埔已经能分清黄启文车震时玩的是谁。黄启文目前的固定情人是一个叫Gucci的混血美女,另外还有一位叫叶女士的老情人和他纠缠不清。
叶女士曾经为黄启文堕胎,一直以为自己能够扶正,没想到黄启文只是玩弄她的感情。现在叶女士年华已老,就想要黄启文赔偿她一笔青春费。
叶女士把黄启文约到外面,想要用她掌握的秘密勒索黄启文,没想到黄启文恼羞成怒,对她动了杀心,而杀人的场面就被行车记录仪拍了下来,肚财和菜埔看到了整个过程。
这段视频除了拍下了杀人画面,还纪录了黄启文的很多秘密,比如他一直带着假发,是个同性恋,以及叶女士的尸体被他藏在了佛像的肚子里。
肚财和菜埔被吓得一夜没敢睡觉,他们知道黄启文的势力太大,因此也不敢报警。
第二天,两个人到各种庙里去求签,得到的却全都是假大空的套话。导演在这里显然要黑一下唬骗百姓的各路神棍,一个叫土豆的朋友甚至把他们带到了“蒋公庙”。
菜埔问:有人拜蒋公吗?
土豆回答:靠北啊,猪八戒都有人拜了!
叶女士失踪多日,家人报了案,警方很快就把嫌疑锁定在黄启文身上。
一位老警察把黄启文叫到警局里问话,没多久当地的副议长就过来大闹警局,把警长和办案老警察都骂了一顿,黄启文被当场无罪释放。
“干你娘勒,要搞清楚社会规则”
有钱人的人生不仅是彩色的,而且真的可以为所以为。
肚财和菜埔知道了黄启文的秘密,黄启文是个聪明人,很快怀疑他们偷看了行车记录仪,于是这两个卑微的小人物就成了有钱人掩盖罪行的炮灰。
肚财以前进过监狱,最爱吃的菜是监狱旁边一家路边摊的“面会菜”。肚财在被灭口前,无意中吃了最后一顿“面会菜”,里面还加了一根鸡腿,这是很奢侈的,因为平时他白天只舍得吃一顿饭。
在一段很轻松的口哨音乐中,导演的旁白缓缓说道:“这是肚财今天的最后一餐,也是他人生的最后一餐。”
肚财的一生是很可怜的,而他死前最后的尊严仅仅是吃上一顿饱饭。
隔天的早晨,人们发现肚财死在了路边,警方说死因是酒驾。虽然肚财是不会喝酒的,他也没钱买酒,但是没人在乎一个拾荒者的真正死因。
菜埔知道肚财的死并不简单,菜埔还有一个八十多岁的老母亲需要照顾,所以他希望在自己出意外之前,把母亲托付给小叔照顾,没想到小叔见了他就像见了瘟神一样。
后来,菜埔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黄启文不仅没有把菜埔怎么样,反而把他的老母亲接到医院里治疗。因为黄启文知道菜埔胆小如鼠,也知道他还挂念母亲的安危,所以根本不会造成威胁。
影片的结尾,焊接完成的大佛被送到了护国法会上,当僧人和信徒们对大佛顶礼膜拜时,佛肚中突然传来了撞击声。
是藏在佛肚中的叶女士还没死?结局没有明说,但是导演的讽刺意图十分明显:外表是一尊法相庄严的大佛,里面却藏了一具女尸,一个权力与欲望的牺牲品。
大佛是贯穿影片始终的一个线索,善男信女们为了这尊佛像花了很多心思,甚至一个工艺上的瑕疵也要争执半天,但他们却忘了有句话叫“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大佛修的再好,也比不上多做几件善事。
除了肚财和菜埔,《大佛普拉斯》中还描写了其他底层人士的众生相,比如在便利店打工的土豆,住在海边哨所的流浪汉释迦,以及肚财在废弃仓库里遇到的自杀者,他们都是生活中遇到困难的人,但是并没有得到社会的帮助。
两极分化日益严重,社会底层的生活有多艰难,导演直接用旁白给出了答案:
社会常常在讲要公平正义,但在他们的生活之中,应该是没有这四个字,毕竟光是要捧饭碗就没力了,哪还有力气去讲那些有的没的。
这部影片是黄信尧导演根据自己在台湾十几年的所见所闻改编的,他自己在影片里的旁白很多,甚至超过了主角的台词。而一些不重要的配角,比如释迦只有一句台词,自杀者甚至一句台词没有,为什么会这样呢?
其实这也是社会底层的一种失语现象,没有说话的权力,说的话没人在乎,渐渐的也就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Buddha or Puta?
这是一部让人看到脊背发凉的电影。小人物令人辛酸的苟且残生,用冷静的幽默表达出来,上层人声色犬马到副议员一幅古惑仔的样子。一笑之后,是抹不去的悲凉。
Buddha在英语里是大佛的意思,Puta在西班牙语里是娼妓的意思。老板黄启文在车里与情人云雨的时候,女方呻吟着:“叫我puta,叫我puta……”旁白很有意思,听不清是叫她Buddha,还是puta,不过这种场合,还是puta更有意境。
大有赤裸着肉体在佛光下交合之感,羞耻又神圣。片名是大佛+,满片里却都是Puta。
就像本片的形式感一样,一边是肚财为代表的小人物的挣扎与无助;一边是铸造大佛的权贵们的灯红酒绿。大佛之悲悯,让电影中的小人物之悲凉更有一种穿透荧幕的力量。影片小人物的刻画,幽默之冷静让人血管发凉。
肚财以捡垃圾为生,在外处处看冷脸色,唯有在保安菜埔面前神奇。肚财讲到“人家有钱人出来混社会,是三分靠作弊,七分靠背景,你背后有什么?”呆呆的菜埔慢条斯理地说出,“凤梨、香蕉、芭拉,还有莲雾”。那是他背后挂历上的水果图片。这种幽默,不是苦中作乐之乐观;而是一种连愤怒都没有的绝望。
肚财被捕那一段,除了讽刺政府报道之断章取义之外,把“沉默权”也黑了一遍。把你揍了一顿,然后告诉你有权保持沉默,可以请律师保障自己的权利,这样的台湾警察也可以领便当了。用里面的一句台词,“公平正义,在他们的生活里没有这四个字,毕竟光是要捧饭碗就没力气了”。
肚财的死,导演更是表现得风轻云淡。满眼的麦田随风摇荡,相机缓缓地摇,曲儿轻轻地弹,肚财的垃圾散落一路,在沟渠里静静地躺着肚财。
旁白更让人心冷,“肚财现在死了并没有什么不好,起码在他死的时候,还能在地上画出个人形。很多流浪儿死了很久才被发现,只能画出尸水的圆形”。
而肚财的死因,就是好奇心害死猫了。都怪那晚下起了雨,惹得肚财想看点“刺激”的东西。不巧,在窥淫的欲望不可收拾之时,当头一个霹雳,发现了启文老板的三大秘密:秃头、gay、杀人藏尸于佛像。那晚的肚财和菜埔在雨夜一直到天光,无眠,无语。
之后,菜埔第一次来到肚财的家,发现肚财的飞碟里满是抓来的娃娃和美女的剪切照,才发现对肚财那么陌生,从而有了本片的金句:“人类早就可以坐太空船去月球,但永远无法探索别人内心的宇宙”。
肚财、菜埔、释迦等社会底层边缘之人,相互依偎取暖,到头来,亦不能够了解彼此,依然是孤零零的一颗灵魂在游荡而已。
最后,肚财的葬礼和大佛的开光一同进行。
而肚财仅有的遗像还是那次被捕、被媒体报道而仅有的一张照片。
至于对应的黄启文,满脸横肉的副议员去警察局捞人的时候说的话,是对他最好的脚注。“他在社会上出钱出力,没读书的人,他就拿钱给人去读书;出殡没棺材的人,他就买棺材给他。”
前面黄启文和色情服务人员交欢之时,女方说道想出国读书,需要钱,才来做这个,启文自然是助人读书啦;那一夜,启文手刃叶女士之后,无处毁尸,便将其藏入大佛肚内,自然是帮人买棺啦,真正一个大善人。
议员也逃不脱被“幽默”的命运。风流场花天酒地,百姓前颐指气使。导演都不愤怒,反而是在其竞选宣传画被菜埔拿来遮挡漏雨之物,导演不忘“美言”几句。“副议长不但重情重义重粉味,为民挡风挡雨也跑第一。”
最后,几幅美图结尾。
适宜一同“食用”的《血观音》://movie.douban.com/review/92747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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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中,肚财的死被警察判定为:过量饮酒,然后被撞死了。
大家都知道,肚财从不喝酒,而且一般都是喝酒的撞死人,哪有喝酒的被撞死的,最重要的是,肚财还是一个买不起酒,一天只吃得起一顿饭的穷光蛋。
作为观影人,有着上帝视角的观影人,大家的直觉,几乎认定了是启文杀死了肚财。在这个认定下,有人甚至已经提出了电影中的一个bug——启文是怎么知道肚财他们看了他的行车记录仪。
其实这个根本不是bug。
因为在我看来:肚财真的只是死于一场意外,和启文并没有直接关系。
而警察为什么给肚财的死一个荒诞的结果——因为肚财就是一个死了的流浪汉啊:没有证件,没有家人,没根没枝,静悄悄地死去,不会有人追究他的死因。
对于这样一个流浪汉的死去,和死去了一条野狗有什么区别,警察为何要浪费精力去查他死亡的真相,直接给一个醉酒,盖棺定论,多么省事简单。
要知道,警察的摄影机可是会晃来晃去的。让一个买不起酒的流浪汉死于醉酒,不就是和晃来晃去的摄影机一脉相承!
以上观点,是出于警方角度。
我为什么认为肚财的死和启文没有关系,因为启文根本就不知道他们看了他的行车记录仪。
你看,启文被警察约谈后,回来走到菜埔的值班室。
他说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进过这个房间了,然后眼睛却看向电脑的监控画面。
很多年没有进过这个房间,言下之意可以理解成:他没有来过菜埔的值班室,所以不知道这里的监控可以看见哪些角落。他杀叶女士的那个晚上,菜埔值班室里的监控电脑,到底有没有拍到些什么。
他拿下假发,说自己很多年没有拿下过假发(杀叶女士的那晚假发掉了下来),问菜埔是否看过他这个样子,菜埔点头摇头,含糊不清。
在我们观影人的上帝视角里,知道是行车记录仪记录了启文杀人的过程,而在启文的视角里,他根本就没有往行车记录仪这个方面想过。
他在菜埔的值班室关注的:是监控器是否拍到了他杀人!菜埔是否通过监控看到过什么!或者那个晚上,菜埔有没有听到什么响动,看到些什么!
你看他对菜埔的说话顺序,先是关心:工资是否够用,房子漏水,母亲生病;接着拿下假发问菜埔是否见过;得到菜埔含混不清的回答后,他开始施威:你上班的时候打瞌睡,你捡垃圾的朋友经常来这里找你聊天......
恩威并施的言下之意就是:你上班不认真的事我都知道,但我不会炒了你,所以我不管你知不知道什么,都给我烂在肚子里,别去外面胡说,要是被我知道了,你知道下场。
在启文的视角里,他怀疑的对象,其实一直都是菜埔,根本不是肚财,就算要杀人,他也会杀菜埔,而不是肚财。
也许你会问:为什么我说启文关注的重点是监控器,并没有联想到行车记录仪?
如果启文联想到行车记录仪,看过行车记录仪里面的视频,就会知道行车记录仪完整地拍下了他杀害叶女士的过程,这可是直接的、致命的、关键性的证据。
如果启文知道了菜埔和肚财看过他的行车记录仪,这两个人算得上是亲眼目睹了他行凶杀人,关键他还不能保证他们是否拷贝了一份,他又怎么会只杀肚财,不杀菜埔呢?
有人说是因为菜埔有母亲可以威胁,肚财找不到把柄。
拜托,如果启文知道了菜埔和肚财看过他的行车记录仪,他怎么可能因为有什么可威胁的就留下一个“目睹”了自己杀人过程的人!
要知道,启文可不是什么心理素质强大的人。
在胖胖的女士说佛相不对称,不够庄严的时候,启文在一旁不停地擦汗。
注意,这个时候,胖胖女士还没有提议要把大佛锯开重塑,启文已经因为心虚紧张,不停流汗了(因为大佛里面装着叶女士的尸体)。
以启文的性格,如果他知道菜埔看了行车记录仪,肯定菜埔“目睹”了他杀人,这个威胁,他是绝对不会留的。
参见他对叶女士动杀心时,正是叶女士拿她拍摄的监控视频威胁他。
同样的,菜埔和肚财虽然提过他们是不是要去报警,实际上,他们并没有报警。
他们手上拿着的,可是启文的杀人视频。如果他们报了警,启文怎么可能只是被约谈个话而已?
换言之,菜埔和肚财,把他们看见启文杀人的事情烂在了心里,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即便土豆看出来他们遇见了不好的事情,但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情。
所以在启文的视角,他根本没有想过行车记录仪拍到了什么(要是想到了,早就清理行车记录仪了,还会留着给菜埔和肚财看),他唯一担心的,是监控视频拍到了什么!
以上观点,出自启文视角。
很多人不解,启文找菜埔谈话后的那晚,肚财站在外面不敢进,为何会对这里产生留恋、不舍。
因为没过多久,肚财就死了。
在观影人的上帝视角里,直觉总认为这是肚财知道自己要被启文杀害的预感,这些话,像是一个将死之人对生的留恋。
这的确是肚财的留恋,但不是一个将死之人对生的留恋,而是一个“人”对生而为人,应当感受到的“尊严”的留恋。
他在菜埔的值班室,可以对菜埔高声说话——这是唯一一个他可以对别人高声说话的地方。
他和菜埔看启文的行车记录仪视频——视频里的声色犬马,是他唯一最接近的富人的世界。
他在这里,才不再是那个每天只能吃一顿饭的捡垃圾的肚财,他才能微微跳出他黑白的人生,接触到一点彩色。
可是启文对菜埔说——我知道你那个捡垃圾的朋友每天到这里来找你聊天。
你想想,要是你朋友的老板对他说,知道你在朋友上班的时候,每天去他公司找他聊天,你还敢再去朋友公司找他吗?
那不是连累朋友丢工作吗!
并且,肚财来找菜埔,原本就有一点偷偷摸摸的意味。
启文杀叶女士的那晚,肚财和菜埔在值班室看行车记录仪的视频,听到启文的车响,肚财马上躲到了桌子下面。
他偷偷来启文的公司找菜埔,得知被启文发现,试想,肚财还敢再去吗?
他不能再来菜埔的值班室,就意味着他再不能来到这个他唯一可以对别人高声说话的地方;
再不能通过行车记录仪的视频,看富人世界的声色犬马(借以解决他的生理需要);
再不能微微从他黑白的人生跳出来,接触一点彩色。
他将失去他人生的小确幸。
他怎么不留恋!
其实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细节暗示了肚财并没有认为会被启文杀害——
他一个流浪汉,如果预感启文将杀害他,肯定早逃之夭夭,有多远走多远,怎么可能去吃了顿面会菜后,又回到原来的地方!
以上观点,出自肚财的视角。
关于释迦。
在我的视角,总认为释迦等于佛祖释迦牟尼。
肚财出事的那个晚上,释迦梦见和肚财见了一面,醒来,预感肚财出事了,然后他去隔壁的泳池洗了一个澡。
和这里对应的一个点应该是:启文塑的那尊佛里,藏着叶女士的尸体。
尘世的佛藏污纳垢,真正的佛预知悲苦,但也就是预知罢了。
这部片子应该是我看过,有史以来最好玩的一部文艺片
来说说怎么个好玩法吧
首说片名
这部电影的片名之所以叫“大佛普拉斯”,是因为导演黄信尧之前拍过一支短片叫“大佛”,现在片子加长了,干脆像iPhone一样加个plus,所以“大佛普拉斯”的名字就这样来了。
导演还说,“片名有英文听起来比较有国际观。”
这也是相当调皮了。
再说手法
一部好玩的电影,自然少不了一颗“调戏观众”的心。
惯用的套路就是让剧中的人物直接对话观众,带来戏剧性和喜剧感,这样俗称打破第四面墙。在很多影视作品里都能见到,像《纸牌屋》、《死侍》、《麦克白》等等。
这部电影同样也有,但是更多的,是靠导演完成这波操作。
影片开头就开始了,导演口述完电影的制片、出品等等,然后念起了旁白:
在电影的放映过程中,我会三不五时出来讲几句话
宣传一下个人的理念,顺便解释剧情
请大家慢慢看,就先不打扰,需要的时候我才会再出来
相当清新脱俗。
后面有很多导演开车(就是那种开车嘛……)高能时刻,建议拿个小本本记录下来。
最后说画面。
说来也巧,本片作为第54届金马奖的宠儿(10个提名,5个获奖),与上一届的金马奖最佳影片《八月》一样,绝大部分的画面都是黑白的。如果说《八月》是靠黑白的画面表达对旧时光的一种怀念,那么《大佛》中的黑白则是为了烘托本片的核心主题,即——有钱人的世界才是彩色的。
当明白这个主旨之后,再看着这部黑白电影的时候,你就知道,这部电影讲的是穷人的世界。
看到这里,我情不自禁地想给导演这个构思点个赞,既高级又有趣,既深刻又浅显,当真牛逼。
还能借助黑白画面,制造一些爆笑的梗。
所以本片更值得玩味的点便是,既然一个关于穷人们的故事,影片却丝毫不悲观,不消极,反倒是十分可爱。
影片中有这样三个社会底层的人物:
捡破烂的肚财,兼职送葬队鼓手的门卫菜埔,流浪汉释迦。
从左至右:释迦、菜埔、肚财
这三个角色设定,基本已经是底层得不能再底层了,但在他们三个人身上,鲜有那种底层人员的心酸,反倒是每个人都流露出一种可爱的特质。
肚财维持生计的办法就是捡破烂,一天只能吃一顿饭,每天在便利店关门的时候,拣几份快要过期的便当和菜埔分享。他过得确实窝囊,低声下气唯唯诺诺,唯独在菜埔的门卫室里却是趾高气昂盛气凌人。他最可爱的地方在于,纵然生活已经潦倒到这种地步,却还是保有一个爱好——夹娃娃。
菜埔呢,一看就是那种好欺负的人——鼓敲不好要被揍,在厂里也没少受老板的责骂,面对肚财也是言听计从,想找叔叔帮点忙还要被套路走一副眼镜钱……面对这一切,菜埔也没多少埋怨,逆来顺受。
但是这样的倒霉蛋,时不时还会蹦出一句可爱得要死的冷笑话。
肚财问:人有钱人出来社会走跳,是三分靠作弊,七分靠背景,你后面有什么?
菜埔说:凤梨、芭乐、香蕉。
释迦就更不用说了,长得就一副可爱的样子。
他没有故事,不知道从何而来,只是有一天忽然就出现在这个地方。整部电影里头,释迦有且只有一句台词,那就是“逛一逛”。
与这三个人成鲜明对比的,是企业家黄启文。
开着宾士(奔驰)车,玩着不同的女人,在政界也是左右逢源。他的彩色世界是肚财们永远无法企及的,只有在深夜,偷偷打开宾士车的行车记录仪里的记录,去想象有色彩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黑白和彩色,底层人士和成功人士。影片用对比的手法,展现出一个真实的世界。
影片后边,有句旁白说道:
那一年的台南发生了两件大事,一件是肚财的丧事,一件是护国法会。
这似乎是一种穷人的幽默,但笑过之后,你会觉得很辛酸。
一个是几乎无人问津的丧事,一个是全国瞩目的法会,明明是两起在现实中根本无法相提并论的事,却在电影里被放在一起,这样的戏码,永远只能出现在电影这个世界里。
这类苦中作乐的戏码在电影的其它地方比比皆是。
譬如在肚财的事故现场,肚财尸体的位置警方做了标记。
这明明是一件挺叫人伤心的事。可电影是里这么说的:
他是幸运的,起码死后还留下个形状。
甚至连配乐都显得那么地轻盈,似乎肚财的死是一件十分美好的事情。
不过细想这仿佛又是生活的真相,对于这类人来说,很多时候即便死了,也永远无人问津。不会有人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在哪死的,死了之后又能留下什么。
肚财生前吃过的唯一一顿饱饭,甚至还是在临死之前。
所以,肚财死了,或许真的算是一件好事。
导演就是用这些机灵而又诙谐方式攫取观众们的好感和注意,再用自嘲的口吻去叙述几个社会底层人士的生活和命运。
不卖惨,不呻吟,不讲鸡汤,最后,再用一句台词,击中所有观众的内心。
片尾的菜埔来到了肚财的住处,在此之前,从没有来过这里。
当时的菜埔发现,原来他对肚财其实知之甚少。
当菜埔坐在肚财的飞碟里,里面堆满了肚财夹来的娃娃,还从杂志里剪下来贴在飞碟顶部的性感女郎图片,那一刻,菜埔在想那个平常只能欺负他的人,现在跑去那里了,他突然发现,自己对肚财竟然这么陌生。
于是便有了这句台词:
我想虽然现在是太空时代,人类早就可以坐太空船去月球,但永远无法探索别人的内心世界。
所以,即使全片糅合了悬疑、喜剧、性、社会、孤独等等许许多多的元素,但我想,这最后这一句台词证明了,这绝对是一部不折不扣的文艺片。
这样的文艺片,叫人怎么能够不喜欢。
鉴于本片还是挺荤的,内地估计是没法上了
所以我把资源放在公众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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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血观音》一起服下味道更好:
传送门: 三个女人一台戏,戏名就叫《血观音》
人生好孤独啊,我们作为朋友,你却一点不了解我;我们作为爱人,你却要杀掉我;我们作为亲人,你却要欺骗我。就让我做一个追逐海浪的人好了,没有故乡,在世界上仅剩的一张摇篮上,抱着你的遗像,用沉默祝福你,用愤怒度化你,用夏天的雨纪念你。
虽然真的是老生常谈,但真正优秀的文化作品还是大概率孕育在自由的土地上。
那时我们还太年轻,不知道上帝已经在暗地里给每个人都准备好了最后一顿饭。
看到“我要你干我”的时候家里人推门而入,真的百口莫辩
树顶仔一只虎头蜂,莲雾开花满树红,电影色彩阶级学,有钱人的世界是彩色的,三餐海产呷鱼块,假发一天不戴不安心,闽南三尺有神灵,大佛肚中众生相,一口一个阿弥陀佛,一口一个干你娘,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黑白影调与有钱人的生活是彩色,似乎把问题抛向了绝望的阶层分化,但弁士说书人的口吻,兼有道听途说的打趣和人生空空如也的抒情,巧妙地渗漏掉老司机开车上路的金钱性事狗血,完成黑色幽默到虚无文艺的主旨提升。谈笑风生间是轻松加愉快,但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种让人想哭的吴念真·酸。
殘酷的是...僅僅是觀看這些人的日常生活都有些獵奇,把悲傷的事情用喜劇來表示,更顯荒謬
Puta是大佛、大佛是Puta,老司机一路开车尽显灯红酒绿。粉色摩托潇洒自在,娃娃飞碟一方净土。依老衲看,神明鸾文是假、大佛显灵是真,即使乞丐养猫自身难保,友谊也会地久天长。
有点茶馆听说书的感觉。市井乡氓的卑贱生活,乱象丛生的台湾社会,咿咿呀呀的旁白带来拍案惊奇的效果。在低俗猥琐中接地气,在黑色荒谬中怜悯,人生已是烂泥打滚,揣着一颗佛心才能普度——对小人物来说,平安是福...
有佛无慈悲,有性无爱,有法律无公正,有警察无正义,满满的绝望。“当然有困难...对他们来讲,无论是出太阳还是下雨,都会有困难,但他们没办法去想生命的困难...社会常常在讲要公平正义,但在他们的生活之中,应该是没有这四个字,毕竟光是要捧饭碗就没力了...”
年度最佳华语片。黑色幽默、社会批判通常容易显得老生常谈式无趣,但黄信尧的这次实验手法却充满了扎实的台南风味和富足的人情味,让这份批判变得生动。单论「遗照」和「飞碟」这两场戏的情感力量之巨大,翻遍去年全球范围内的新片都很难找到几个可以与之匹敌的,简直是令人搭乘太空船到月球然后蹦极蹦回来...
「雖然現在已經是太空時代了,人類可以搭乘太空船到達月球,但卻沒辦法看穿每個人心裡的宇宙。」
這不完全是黑白片唷。因為有錢人的世界是彩色的。以黑色幽默包裹的社會寫實劇,很貼近台灣社會。導演黃信堯後設的口白,不僅是趣味,也巧妙中和了故事裡那種幾乎沒有出口的黑暗抑鬱。社會階級分化,貧富差距,宗教政經的金玉其外敗絮其中,諷刺的超到位。拍了一個很棒的結局
菜埔对着小叔吞吞吐吐屡次被打断那一段最悲伤。那一瞬间希望有人听他说话,哪怕一秒。
“我们已经可以依靠科技进入外太空,却依然无法走进一个人内心的宇宙。” 忍俊不禁的小幽默,互相打趣的小人物,上演着一出出悲伤的人间喜剧。富人的世界永远是彩色的…
你永远不会知道他人的皮囊之下,到底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就像你不会知道,万人朝拜的菩萨肚子里有一具死尸,也不会知道一个收垃圾的大叔,屋子里摆满了洋娃娃。
放在华语片大年依然是一骑绝尘的好 诙谐过后透着悲悯 前50分钟是小聪明 后50分钟是大智慧
世间权钱二字,人分上下两流。上流锦衣玉食,骄奢淫逸,干尽下流的勾当;下流残羹冷炙,囊空如洗,只以上流为榜样。大佛虽有,信仰全无,又能怎样!
干!这片要是放在春节档我会刷十遍,比99.9%的贺岁片都有趣,但,片刻的有趣过后却是莫名的感伤和悲凉,俏皮的台词不止是博观者噗嗤一笑,更是导演和角色的自我解嘲,导演的旁白同时达到了调侃、补充和间离的多重效果。看似天马行空实则举重若轻,耍纪录片的导演拍的悲喜剧,轻盈的实在不像处女作。
你知不知道有一种说法,说人白天诵经文,晚上会梦鬼神,因为在消业障。为了图安眠,有人躲进满是娃娃的太空舱,有人躺在浪涛声声的吊床上。有人掉光了发,有人被鬼神扰。人生希微得说不出一句话,命运憋闷得出不了一口气,谁不是躲在大佛腹中诵经的人?后来有个人替我诵,说噩梦他来做,而功德都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