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严肃影评#11:考夫曼的镜子 – 1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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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在《成为约翰•马尔科维奇》里带我们进入马尔科维奇的大脑,在《改编剧本》中制造了双胞胎尼古拉斯•凯奇,在《暖暖内含光》中呈现了清洗记忆的结果之后,世界上能够企及查理•考夫曼高度的编剧已经所剩无几了。因此他尝试作出新的挑战,不仅编剧而且导演了可能是2000年以来最大胆的电影《纽约提喻法》,带我们走进影史上最大的剧场的同时,用最讽刺但真切的方法讨论了人性。然后他突然在影迷视线中消失了,就像他害怕无法超越他2008年的这部作品一样,完完全全地消失了。
至少我害怕他无法超越这部2008年的作品,因为那直接成为了我心目中的2000以来的并列最佳电影(另外两部是保罗•托马斯•安德森的《血色将至》,以及科恩兄弟的《老无所依》),甚至在我心中的历史最佳上也能名列前茅。不少人抱怨《纽约提喻法》无剧情的结构让观众摸不着北,但却没有人会否认它的独特之处,而我则觉得它是2000年以来最伟大的电影。因为作为编剧的考夫曼总有办法用最靠近内心的方式跟观众探讨人类最深层的问题,生与死,爱与恨,转瞬即逝的机会,生命的意义……
虽然在电影的长河里注定会被铭记为最有原创性的编写巨人,考夫曼的身高却不及1米65,因此当得知他的最新作品《失常》用的不是真实演员,而是一个个身高30厘米的玩偶的时候,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合情合理。或许他只是玩腻了大家习惯了的电影画面,决定要去挑战一下定格动画;又或许他觉得在过往作品中对演员们的控制还不够,所以这次启用任由他摆布的玩偶。
又或许他只是想颠覆他自己的杰作而已,因为《失常》跟《纽约提喻法》在很多意义上都是截然相反的两部作品。《纽约提喻法》的场景是一个覆盖纽约市的剧场,而《失常》的大部分时间仅仅局限在一个辛辛那提的酒店房间里。《纽约提喻法》讲述了主角悲喜交集的一生,而《失常》仅仅描述了主角平凡生命中的一天。《纽约提喻法》讨论了人生命中所有深层而富有哲理的问题,而《失常》表达的,可能仅仅是每个人心里面龌龊的一面。但是他们都盖上了考夫曼的烙印,因为无论他们的背景相差多远,考夫曼都能用最靠近真实生活的方式直击观众的内心。
最真实的人性,这是考夫曼每次都在探讨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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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常》讲述的是客服专家迈克尔•斯通(大卫•修里斯配音,哈利波特里的卢平教授)巡回演讲旅程中的一天。而在辛辛那提这无聊平凡的一天,他见到的人包括话痨司机,包括他久久不能遗忘的前女友,包括豪华酒店那些让人厌烦的服务人员,包括爱他的酒店经理,包括远道而来听他演讲的观众。而那些玩偶组成的场景,真实而细致得无懈可击。比如计程车上的计程表真的一路在走动,比如主角肥胖的肚子真的那么的下垂,比如酒店房间里的装饰真的跟现实中一模一样。有趣的是,跟这些精确无比的玩偶相比,每个人脸上的接缝却特意没有在后期制作的时候覆盖起来。考夫曼说这是制作团队从一开始就决定的做法,因为他们不想遮掩观众看到的这些人物仅仅是玩偶这个事实。
然后考夫曼给我们开了整部电影第一个也是最重要的一个玩笑,那就是所有这些人的声音都是一样的。不仅仅是这些人,还有主角的儿子,甚至妻子。电影里除了主角以外的所有人都是由经常跟考夫曼合作的演员汤姆•诺南配音的,而他仅仅根据角色的性别进行微妙的声音调整。但观众很快就会注意到整个电影的所有人声都是一样的。路人聊天的话音充斥着整部电影,让人心烦。至于导演这个选择的创作意图,除了显而易见的为了表达显示生活的机械重复以及乏味之外,估计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看法。
而其中一种看法,当然是因为要突出主角自身的问题。这位客服专家,在讲座的时候给大家说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背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痛楚。然而在他的世界里,其他所有人的脸跟声音都是一样的。考夫曼总喜欢跟观众们玩文字上的游戏,而他尤其喜欢研究的则是各种精神疾病的文字游戏。《纽约提喻法》的主角叫科塔德(Cotard),对应的是科塔德妄想症,一种患者以为自己已经死了的精神病,因此整部电影其中一个重要的主题就是生与死。到了《失常》,主角入住的酒店叫做费格利(Fregoli),对应的则是费格利妄想症,一种患者相信身边的人都是由同一个人扮演的精神病。考夫曼希望用一种玩笑的方式给观众说这个主角自己有很大的问题,因为他是一个自大的人,因为他觉得全世界的主角只有他自己,其他人都是乏味无趣的;他觉得所有其他人都有问题,而却没有意识到自己实际上才是最大的问题。但谁没有过这样的想法呢?现代社会中我们甚至被反复告知,在我们的世界里我们当然是主角,其他人当然只能是配角。所以难道这不是最平常不过的想法吗?电影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巧妙地把这个世界最极端的一面呈现在大家面前,交由观众自己做决定。而我,只觉得这个世界太恐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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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男主角的世界里,唯一能与普通人分辨出来的声音来自于他的粉丝,丽萨(詹妮弗•杰森•李配音,神一般的配音)。而她的出现,拯救了正要把自己的脸撕破,处在崩溃边缘的男主角,让他看到了不一样的存在。但是在温存过后,在那段比任何真人演的电影更真实,甚至真实得让人尴尬的温存过后,男主角再次忍不住给丽萨挑毛病,而丽萨的声音,她的脸谱,也不可避免地逐渐变得跟其他所有人一样。但难道这不就是平常生活中最寻常普通的爱情故事吗?每天都渴望遇见那个最特别的人,最后却在跟伴侣的互相挑刺中结束一段恋情,这不仅发生在玩偶的世界里,更是我们每天的亲身经历。
这就是我们的生活。这一帮被考夫曼全权掌握的玩偶,就像一面镜子一样,把我们荒谬而真实的生活照射给了我们看。他没有发表评论,因为他明白这只是大家生活的常态,所以把理解的权利交回给观众。实际上,观众们对电影同一个情节的不同理解与体验,恰恰是一部伟大电影的标志。可能你会为男女主角最后的分开神伤,因为你也才刚刚抱怨完恋人,似乎看到了丑陋的自己。也可能你习以为常,因为你明白眼前的这一幕是如此的真实,因为你亲身经历过这样的痛苦。还有可能你完全不为所动,因为在你的世界里这种跟恋人分享自己意见的做法才是最合理的。一千个不同的人眼中,对考夫曼的故事一定有一千种不同的理解,因为这些故事都是我们自己生活赤裸而诚实的投影。
这面考夫曼镜子的高潮,同时也是《失常》里最大的“迷”,当然是观众在电影结束后对丽萨是否真实存在的疑问。如果你是一个乐观的人,或者是为男主角的思想感到无奈的人,或者是当他挑刺的时候会觉得遗憾的人,可能会希望丽萨是真实的,因为你会希望无论男主角多么的失常,多么的缺陷,总有那么一个人可能会把他拯救出来,可以让他改变。而如果你是一个悲观的人,如果你是一个愤世嫉俗的人,或者如果你仅仅是为了把拼图一片片拼好,你可能会定论丽萨不是真实的,她只是那只性爱娃娃,因为电影有太多伏笔指向这个结论了。然而写到这里,我觉得仅仅把观众们的看法归为这两类,本来就是对这部电影的不尊重。考夫曼塑造了这些奇妙的世界,就是为了让拥有不同经历的人,根据自己不尽相同的切身感受去理解同一件事,进而更好地反思自己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这,就是人性的体现。到最后,我发现这部2015年最具有人性的电影,竟然连一个真人都没有。
至少我觉得丽萨是真的,或者只是我宁愿相信丽萨是真的。但是突然想到主角的名字叫斯通(Stone:石头),我不禁打起了寒颤。因为石头是没有感情的,因为石头是冰冷的。去你的考夫曼,我已经失常了。
还记得以前影评们总是夸张地说“这是你从来没见过的独一无二的东西”吗?
我跟你说:这真的是你从来没见过的独一无二的东西呢。
2 ) 这一次查理.考夫曼做了减法——奥斯卡&金球奖:最佳动画提名《失常》漫谈
首先要说,查理.考夫曼是个艺术家,总能把人类脑子的意识形态,哪怕是梦境、潜意识、脑海里闪现的画面,以及真实的感觉,通过具像化的故事情节和装置媒介,表现出来。而电影这个可以创造臆想世界,又有蒙太奇效果的伟大艺术形式,对于他来说,再合适不过。
(突然觉得,看过他的电影,也有一种别人从自己的脑子里爬过的感觉,因为我们想的,他的电影里都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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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你就不难理解,他的电影里,为什么会有穿越脑洞,成为别人的服务;以及消除记忆诊所,忘记爱人的服务;着火的房子,复制的纽约城等等。看似诡异怪诞,但是却又真实无比。谁未曾想过成为别人,成为爱因斯坦、成为导演科波拉、成为演员汤姆.汉克斯,成为那些所有被称之为“伟大”的人。又有谁不想忘记那些伤痛的回忆,那些曾经伤害过自己的男人或者女人。谁又不曾想,把生活里那些不如意的过往,都重来一遍,让生活中的自己和他人,都听从自己的指挥。而查理.考夫曼把这些,都写进了剧本里:例如《傀儡人生》、《美丽心灵的永恒阳光》、《纽约提喻法》等等。
(人们老说脑洞大开,这部电影里,你真的可以打开某人的脑洞,还可以钻进去。)
如果你问我想成为谁?我会说:我想成为——查理.考夫曼。爬进他的脑洞里,从他的眼睛里看世界、想事情,又会是怎样的体验呢?也许是疯狂的焦虑与孤独情感的结合体吧。因为他的电影里,总是充满这样的意识思辨,跟自己的潜意识作斗争。每一位男主角,内心都充满了孤独和沮丧,对这个尽谎言的世界,有着无比悲观的态度,只得在无助中,借助某种形式化的出口,来释放自己内心的两面性,甚至是多面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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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凯瑞”正在接受记忆消除手术,主刀医师绿巨人和霍比特人,
嗯,这手术能成功都奇怪,哈哈哈,原谅我的跳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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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今年,查理.考夫曼带来的这部最新作品,定格动画《失常》,在颁奖季的最佳动画长片奖项中,无一疏漏的拿到了提名,金球以及奥斯卡,皆是。而这部作品继威尼斯评审团大奖后,却不会真正捧得主流大奖的奖杯,因为它过于小众了,或者说是成人化,如果评委们愿意打破这几年皮克斯得奖的惯例,无疑《失常》更具竞争力。这部定格动画,是查理.考夫曼的作品中,最细腻,最动人,也是故事最简化,形式最直白的一部影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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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伟大的电影艺术家们,开始趋向极端成熟时,他们便摆脱了叙事的推进,进而追求极简故事线下的意向表达。他们的电影故事,都可以用一句话概括,《聂隐娘》一个杀手归隐山林的故事、《还魂者》一个猎人复仇的故事、《失常》一个男人出差一天的故事。在说这部细腻,又极简的故事之前,我们先来看看,查理.考夫曼以前的作品有多复杂。
1999年《傀儡人生》
这是让查理.考夫曼,震惊四座的一部作品!而影片开头的一段木偶剧,就代表他想要说的话:《克雷格的绝望与觉醒》——人类的绝望与觉醒的过程。一个木偶无意间看向镜子,发现自己原来被人操控,于是癫狂舞蹈,最后倒在墙边,掩面而泣。影片中的木偶和演员约翰·马尔科维奇,被男主角:木偶师克雷格操控;而克雷格被美丽的女主角:玛克辛操控;玛克辛被自己的生存欲操控。神奇的是,众人在追求社会地位与理想生活的同时,对自己的被操控,是不自知的。
每个人都想穿过脑洞,进入伟大的演员:约翰·马尔科维奇的脑子里,成为别人。影射了现实中人们的茫然失落,以及每个人都被无限的欲望,交替支配着。生存欲是人类最基本的追求,在这之后,男人要用生存权,去换取理想女性的交配权;而女人则擅长利用男人的交配欲,换取自己生存欲的满足。这是人类意识的真相,我们都是被自己的欲望,或被他人利用自己的欲望,从而被控制的木偶。在电影的开篇,男主角对黑猩猩说:“人的意识是可怕的诅咒,我们思考、感觉、苦恼。”,因为我们的肉体,永远是思想意识的傀儡。
电影从形式上的木偶师操纵木偶,到意识上的男主角操纵演员约翰·马尔科维奇,以及最后的女主角操纵男主角,让我们看到被人隐性操纵的可怕性。当我们要操纵别人时,我们就要成为别人,成为别人,就要放弃自己。而对于生存的贪欲,却得到了永生,代代相传。
影片里中两位女主角刺激的搏杀过程,借助了演员约翰·马尔科维奇的潜意识,令影片从此难以被超越,再也无法被复制。当然,还有演员约翰·马尔科维奇,自己钻进了自己的脑洞,在极度强烈的自我的意识下,看到了被自己充斥的恐怖世界。查理.考夫曼的电影故事里,总是充满了意识的欢愉,超现实的外表下,是真实的意识内里,我们潜意识里,充满了各种各样被遗忘的角落,它们组成我们的人格,而每个人又都是自大与自恋的。
在《傀儡人生》中,借助演员约翰·马尔科维奇的身体,成为著名木偶艺术家的克雷格说:“真实与谎言并存,即便是在谎言之下,艺术更趋于诉说真相。”。而查理.考夫曼的创作苦恼,同样徘徊在,充满谎言的生活中,艺术要如何讲述真相上。即便他也曾借人之口说:“蠢人才寻找真相。”。
2002年《改编剧本》
在《人性》与《危险思想的自白》之后,查理.考夫曼又根据自己改编小说的经历,把自己的编剧过程,写进了电影里。很多人都会把拍电影的过程,拍成电影,而查理.考夫曼轻而易举,就解决了如何不落俗套的问题,把自己人格分裂,变成两个考夫曼:查理和唐纳德。哥哥查理.考夫曼,追求单纯的艺术,力求展现真实的生活,而弟弟唐纳德.考夫曼,懒到整日躺在地上,崇拜罗伯特.麦基的编剧原则,几天就写出了好莱坞商业大片的高价剧本。
就这样,查理.考夫曼,用这个现实编剧脑海中,幻想的电影故事,为我们展示单纯艺术的魅力,讲述“鬼兰”的神奇。又借助了弟弟好莱坞式的原则,在影片最后,加入了性、毒品、枪战、怪兽、追车等商业元素,对复杂故事线的驾驭,商业模式的嘲讽,尽显了查理.考夫曼的掌控力和编剧才华。而影片中,借助哥哥查理的口,对另一个自己说,编剧要以创新为目标,怎么能去找捷径和技巧。
于是他在自己的每一部电影里,都在创新,任性地放入自己所要表达的理念,更换的只是载体与形式,而内核从未改变:用艺术揭示生活的真相。在这部《改编剧本》中,他借助了“鬼兰”。世界上的兰花就像女人一样,有千万种,而每一种植物,都对应一种帮它授粉的昆虫。意味着,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那一朵。而人生充满了类似鬼兰的事物,那是一种美好的憧憬、轻易产生的情感,但却是趋于幻想,稍纵即逝,难以捉摸。人们像喜欢兰花一样痴迷一件事物,之后,又希望可以干净的忘记这件事情。这不就是短暂即逝的爱情真相。
在影片中,当查理.考夫曼说,我要写一个故事,单纯的讲述兰花的魅力。不过度渲染角色的特征,没有惊悚的故事布局。我想要展示,鬼兰犹如上帝的奇迹,而其实人们从未见过鬼兰开花,一切关于失望之情。在这个故事里,没什么具体的事情发生,人们不会改变,他们也没有产生顿悟,他们挣扎、挫败、一事无成,更多的体现真实的世界写照。
当影片中,好莱坞编剧的代表:罗伯特.麦基听完时,给到的答案是,如果你写个没有冲突、没有危机的故事,会让观众无聊到哭。可惜在查理.考夫曼就是固执的认为,那些电影中的角色们,最终懂得了深邃的人生哲学,相互成长、接纳对方、突破万难,最后终于功成名就,这并非真实的人生,而我的故事也不要这样,这是查理.考夫曼的心声。
(暂时先省去《危险思想的自白》《美丽心灵的永恒阳光》《纽约提喻法》,见以上《傀儡人生》和《改编剧本》的复杂程度,可见其他作品只会更复杂。只怕啰嗦的我,写了五千字,还没写到《失常》,我就要失常了。)
2015年《失常》
于是,查理.考夫曼的第八部电影作品《失常》出现了,据说该片是2005年,查理.考夫曼的同名话剧,被搬上大荧幕。你会惊奇的发现,这部电影,就是2002年《改编剧本》中,那个郁郁寡欢,在艺术与真实的漩涡里苦恼的编剧,所想要展示的一切,都呈现在这部单纯的《失常》里。这几乎是一部绝对的,反好莱坞类型片的艺术动画,而观众不但没有无聊到流泪,而是产生了无比的共鸣,从而惊叹,鼓掌,甚至给予褒奖。
查理.考夫曼就这样,写了一部:没什么具体的事情发生,人们不会改变,也没有顿悟的人生哲理,他们挣扎、挫败、一事无成,一切关于失望之情的电影《失常》。在这部故事极简的影片里,又充满了查理.考夫曼的创意。这一次,他没有再加入超现实的装置,而是简单的把这个世界符号化:带着同样面具的世人,有着同样粗声线的男人和女人,瞬间令观众陷入他的世界里。
形式与意识
影片噪杂的开场,黑屏下,充斥耳边的无数对话,听不清具体的内容,却不断的萦绕在耳边,这就是生活环境的重现。几千米的高空上,乌云密布,仿佛穿越了一段愁云,很快又进入了另一片乌云。仿佛是人生的漫长航线,在落地前,被陌生男人抓手,有仿佛暗示了我们的交际关系,总是在特定场景下,被破与他人产生联系,而内心其实充满了厌恶。
可快你就会发现,男主角身边的人,无论男女老少,发型穿着,都是同样的一幅面孔。在这样抽象的比喻下,是无处不在的真实细节,无论是下飞机打车,来到酒店登记,进入房间订餐,每一个动作,角色看到的每一处场景和细节,糟糕的雨夜,昏暗的城市,百无聊赖的出租车司机,面热心冷的酒店服务生,扑面而来的当地特色食物与景点,在浴室的淋浴间里骂人唱歌,每一个有着短暂出差经历的人,相信都会很快找到共鸣。
定格动画的好处是,一切都被放慢节奏,导致人物的表情虽然没有那么丰富,但是情感却被延长,失望、无奈与悲伤,画面定格的特写,显得更有张力。令每个观众,都开始急于期盼,这个似乎是陷入中年危机的男人,如何找到旧情人,开解自己的郁结。不过很快,现实的真相又袭来了。等待十年未见的前女友,那种内心的忐忑和慌张,望向每一个走近大门的美女,却回头发现,美女身前那个平庸的妇女,正是自己等待的对象时,那种强迫式的夸张反应,起身拥抱亲吻,大赞:“你看起来太美了。”,真的是太有意思了。
上一次看到这样的场景重现,是在《年轻气盛》里,年迈的导演刚刚看完世界小姐曼妙的裸浴身姿,又赶紧跑去见多年来的御用女演员,面对这个年老色衰,却又浓妆艳抹的妇人,他还是大声的喊出:“你看起来太迷人了,我们想让你变得更加杰出,才写了那些让你看起来丑陋的情节。”,其中的苍白无力,只有他自己不自知。
而《失常》里,对于旧情,女人脑海里永远需要一个解释,对于那些旧债,是永远算不清的。想从旧情人那里,得到慰寄,是不太可能的,这就是现实的真相。而当我们每次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又是否演练过自己的表情?在这里,查理.考夫曼,又开始了他擅长的诡异桥段,男主角开始表情失控,试着找寻自己的脸部的缺口。你会发现,并不是定格动画的人物设计,做不出完整的人脸,而是电影剧情设定,要求每个人的脸上,有着明显的面具覆盖感。额头与颧骨之间,有着明显的缝隙。让观众随着剧情发展,越来越担心,人物的脸会不会掉下来,从而走向恐怖的节奏。
不过很快,影片就进入正题了,男主角迈克尔·斯通,终于遇到了一个“与众不同”的她。在影片神奇的“千人一面”的设定下,女主角丽莎的“与众不同”,突出地表现为,真实的个体面孔与女性的天籁之音。不过在考夫曼的电影里,一定不只是男女主角相遇,相爱那么简单,因为在他的世界里,“兰花”一般的爱情,是一种美好的憧憬,轻易产生的情感,也是趋于幻想,稍纵即逝,难以捉摸的。在《纽约提喻法》中,妻子说,当你认识一个人的时候,就是你开始讨厌他的时候。
于是,当一夜温情结束,坐在餐桌前的丽莎,开始让男主角迈克尔·斯通难以忍受,无论是吃饭的小动作,还是控制欲,以及恶俗的想去景点游玩。终于,那个“与众不同”的丽莎,在清晨的日光下,逐渐模糊,并且消失了。带上了同样世人的面具,变成了粗犷的男人声音。
潜意识的梦
在考夫曼的电影里,除了意识的斗争,一定有潜意识的展现。在《失常》里,他借用了男主角:迈克尔·斯通的梦境。来揭示他自大与自我。在梦中,每个人都爱着他,都想抓住他不放,就像他白天在飞机上被陌生人紧紧抓住,家里的妻子不肯面对两人没有情感的事实,孩子不停的索要玩具纪念品。他害怕失去丽莎,因为他对这样的生活,感觉到极度的无趣和孤独。
孤独的真相
我们每个的生活,都是客户服务一样的怪圈,在工作中,生活中,你面对的人 ,都是你的客户,你们要如何相处,这其中是否有标准答案?影片在最后,借助迈克尔·斯通的一段客户服务的演讲,讲出了生活的真相。考夫曼这样写到:“当我们关注每一个独立个体,每一个人都有着自己的童年、自己的身体,而每一个身体都有着自己的伤痛。身为人类意味着什么,痛苦又是什么,活着又是为什么?我也不知道。我迷失了,我失去我的爱人,我没有人可以说话,我没有人可以说话……”。
迈克尔·斯通失望的回到家,只能一个人坐在楼梯上,看着机械娃娃发呆,那个同丽莎一样,有一点残缺、有着女性声音的玩偶。因为每个人在他眼里,都有问题,全然没有意识到,也许有问题是自己,当然我们从来不会承认自己有问题,更何况还是脑子有问题。在同样的社会价值观,集体的宣讲下,很容易产生自我迷失,然后开始自我的无限膨胀,又对真实的自我没有感知。就像《傀儡人生》中,自己没有意识到被隐性的欲望控制一样,《失常》里的男主角,没有意识自己的不正常,反过来想想,这是很恐怖的一件事,男主角名为:迈克尔·斯通——石头迈克尔。
什么是“失常”什么是“正常”,对于不正常的人来说,“失常”是回归,“正常”反而是噩梦。影片中迈克尔·斯通在演讲台上,自己的真实内心独白与准备好的演讲稿,交替出现,当他一看到大众的聆听,就又因为恐惧,而低头找回自己的演讲段落,然后又因为进行不下去,而不禁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意识的挣扎与痛苦,在这里被表现,其中“记住,总会有人在那里,等着每个人去爱。”,这句话是被迈克尔·斯通,非常不自信的勉强讲出。
他说:“我们的时间是有限的,就像我们从来没存在过一样。”,这也是中年危机、老年危机一切的恐惧来源,其实“与众不同的丽莎”在现实中,从未改变。并且世上的人,也不是千人一面,影片在最后,展现给我们看。丽莎在最后的信中说,“Anomalisa”在日语里的意思是“上帝的天堂”,而丽莎的同伴,也有着自己的面庞。人们就是这样,一瞬进入天堂,遇到爱情与天使,一会儿又因为自己或偏见、或恐惧的意识坠入地狱,感觉看不到世间的美好,而自己又意识不到,是自己的意识在作祟。
在《危险思想的自白》中,有人威胁男主角说:“你不继续玩下去,你就不会离开。”,就像人生游戏的缩影。《失常》里,迈克尔·斯通说:“有的时候,生活里并没有课程教导我们,该如何生活,这本身也是一个课程。”。这部被誉为2015年年度,最具有人性关怀的影片,关于爱与人性,却没有用真人来演绎。看到豆瓣有人写到,影片的主要场景,费格利(Fregoli)酒店,对应的则是费格利妄想症,一种患者相信身边的人都是由同一个人扮演的精神病。就像《纽约提喻法》中的主角叫科塔德(Cotard),对应的是科塔德妄想症,一种患者以为自己已经死了的精神病。
看查理.考夫曼的电影,似乎不断的解读其中的符号与寓意,比故事本身更有意思。这部动画片,玩偶的质感,人物的对话,都非常赏心悦目又值得玩味。他的每个故事中,角色都落魄与孤独,有着自己的伤痛,而他也似乎,一直在试图与这些苦痛和解,在上一部他自编自导的《纽约提喻法》中,年迈的主角最后说:“没人愿意聆听你的遭遇,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那个”。于是,在《失常》里,他就仅仅是单纯的展现一个个体给我看,每个个体都有着自己的伤痛,这里没有人生哲理的顿悟,人物没有任何的改变,一切有关于这样的失落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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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侧导演,右侧查理.考夫曼1.65米的编剧界的巨人)
而我们就是那个,
既希望拥有正常的生活,
却又渴望失常的快感,
循环往复,有着真实生活焦虑的人。
所谓可笑的中产阶级知识分子的迷思。
查理.考夫曼就是这样用电影来思考的。
2016年1月15日 多伦多 小玄儿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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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这坚固的世界,或许是我们自己设下的骗局
(文/杨时旸)
动画电影很容易让观众注意到它的形式特征,很多时候,人们都觉得这种形式有一种挥之不去的萌萌的感觉,但这部《失常》却用拙朴的定格木偶动画讲述了一个哀伤又绝望的故事。这个有关中年危机,精神世界崩塌的故事,和动画形式的反差之间,形成了一种难以言传的力度。
它的故事异常简单,中年畅销书作家迈克尔•斯通出差去做一场演讲,在酒店偶遇一位姑娘丽莎,陷入了一段婚外情,而最终,他离开了那个女孩,回到了无聊的生活。但就是这个单调的故事,却充满了各种有趣的隐喻
首先,这部动画的几乎所有人物配音都是男声,从主角到服务员,甚至主角的前女友和妻子、儿子也都如是。对于普通观众来说,这让人感到迷惑,但这正是导演故意为之的结果。因为在迈克尔•斯通的心中,这个世界是荒芜的,在他眼中,每个人之间都毫无差池。通过用同一种嗓音来呈现这种深切的孤独,确实十分绝妙。但是只有他邂逅的那个姑娘丽莎拥有女声,这意味着,这个女人对他而言如此不同,她迥异于全世界。全世界都那么无聊、苍白,而这个女人独树一帜。男主角的这种精神状态直接与第二个隐喻相关。
男主角住的酒店的名字叫fregoli,这个词的本意是弗雷格利妄想综合症,这类患者认为身所有人其实都是同一个人的伪装,属于错觉认知综合症的一种。在这种病的患者眼中,那些人可能就是某一迫害者的化身。这个有趣的细节暗指了男主角的精神状态,而且又与之前那个“声音隐喻”互文又互证。
第三,有关丽莎。这个邂逅的姑娘,在床上和迈克尔•斯通闲聊,谈及一个词汇anomaly,它的意思是“失常”“异常”,这个词汇是丽莎从他的书里学会的。在这个没什么文化的姑娘看来,这个词语很有逼格,而且,她觉得,它也正巧描述了自己这种疏离于很多人的状态。男主角在她耳边说了一句,anomalisa,发音像一句浪漫的欧洲语言,姑娘瞬间爱上了这个叫法,她觉得这就像“失常”混搭了自己的名字,而这个词也正是这部电影的名字。更重要的是,它也暗指了男主角失常、混沌的精神世界。
更有趣的一点在结尾出现了,男主角本想给小儿子买玩具做礼物,但醉醺醺地意外闯入了一间成人枕边玩具店,无意间看到一个上发条的日本古董装饰玩偶。他带回了家,送给了儿子。儿子嫌弃地摆弄,妻子突然说,“那流出来的是什么,像是精液。”这句话戳破了一个细思极恐的细节——丽莎到底是否真的存在过,那一夜情到底是不是男主角自己幻想出来的。如果真的如此,那么,这个已经无比混沌和失常的世界,就更加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因为真实和虚构的界限被打破了,在男主角混乱的大脑中,这世界的真假已经变得可疑,或者说无关轻重了。那么之前的一切故事,到底哪些是真的发生过,哪些又是他自己的幻觉呢?
游离、失常、焦虑和厌倦,是这部电影的核心,而这也正是当代的都市病症的普遍征兆。迈克尔•斯通成为了我们每一个人的镜像。他困于情感,逃离情感,又追逐情感的状态,谁说不是我们每一个人的样貌呢?
这个男人经历了两次同样的临阵脱逃,一次是11年前,前一分钟还对女友海誓山盟,第二天就逃得无影无踪,以至于11年过去,女人仍然无法释怀;第二次,就是和丽莎,他主动谈及要与她共度余生,第二天,却头也不回地离开。他自己无法解释这种行为。但这本身已经无疑地透露出他对于亲密关系的恐惧。他其实是想把情感维系在最炽烈的峰值上,并且到此为止,对于厮守所产生的亲昵与厌倦,他无法接受。所以,他现在的家庭,对他而言犹如灾难。但同时,他也无法接受孤独。他被困在了缝隙里。
迈克尔•斯通的动作永远都是懈怠的,一副极端劳累的、在绝望中挣扎的样子,甩着胳膊,拖着腿,说话时间杂着fuck和shit,一根接一根地抽烟。作为一个写作“自助成功学”书籍的作家,在书的封面上,他一脸自信的笑着。在书中,他为企业提供完美的解决方案,但现实里,他连自己的生活都无法解释。
动画片的形式,造成了一种更加抽离的视角,让人们得以审视每一个细节,而有时,就会让我们觉得,这就是在审视自我的生活。这个动画长片获得了金狮、金球、奥斯卡等等多项提名,它混杂着魔幻与梦境,却转身给了现实锋利的一刀。
最后的那一幕意味深长,她的妻子扭身而去,朋友们顾自享乐,只有男主角兀自对着那个机械构造的日本玩偶,孤独地听她唱歌。这就是他的宿命。和一种虚拟的、幻想投射的“物”——而不是“人”,相互陪伴,或者孤独对峙。
4 ) 亲友很多但依旧孤独的城市狗都该看看
威尼斯电影节第七日迎来了主竞赛单元唯一一部动画片《失常》。为什么会期待《失常》,有两个理由。第一个,这是一部R级定格动画(木偶),什么是定格动画,把物体一格格拍下来,每一格都做细微的运动,进而连起来播放产生运动的电影效果,我们以前看到的《僵尸新娘》、《玛丽和马克思》都是,作为非常久远的一种动画制作形式,它的优势是其他动画形式所不能比拟的。什么是R级,就是17岁以下必须由家长或成年监护人陪同才能入场观看,影片会涉及暴力、裸露等等。
第二个原因是因为它的导演之一便是查理-考夫曼,这位好莱坞的鬼才编剧,手中握有一座奥斯卡原创剧本的小金人,和原创剧本、改编剧本各一项提名。他总是会给人带来一些出人意料的东西,纵然这是他与人合导的一部动画,它玩出新意的部分非常值得期待。
这不是一部非常商业的动画片,完全没有《僵尸新娘》或者其他3D动画片那样热闹的场面。故事讲了一位畅销书作家出差去一个城市做演讲,在旅馆他感到了孤独和抑郁,进而想要找到一个人陪伴、抚慰的故事。创作者试图把现代生活里普遍存在的城市病摆在桌面上进行探讨,有的人觉得它的主题是这个中年人遭遇中年危机,我不同意,这个主题太俗套了。
在影片中,城市病表现在什么地方呢:作家的家人、朋友很多,却总是感到没有人爱自己;作家的前女友,在二人分手后一直处于单身状态,未曾恋爱;作家从窗子向外张望,隔壁楼的窗子里,一位单身男子对着电脑自慰;作家所住的宾馆附近有一家性用品店,寂寞的人在那里买性工具陪伴……这些不单单是身处中年危机的男主角所具有的症状,而是大部分人都处于一种病态之中。
这部动画片最大的亮点在于它的配音。它几乎所有的角色都是男声配音,男人男声,女人也是男声,包括他的前女友、家人、饭店的服务员、同住一家宾馆的女士……这些拥有男声的女士们,无一不是戴着一张面具的人格,深深陷入刚才所说的病态里。但唯独作家的一夜情对象保持着女声,这位女士没有美丽的外貌甚至脸上还有伤疤,她敏感、自卑,照顾对方情绪,温和而恬静。但是,一夜情之后的早上,两人谈话陷入日常琐碎事后,女士开始变成男女同声,最后彻底成为男声,男主角抱头而窜。
另一个亮点在于,电影还有些许惊悚元素,因为是木偶动画,人脸是组合而成的,隐喻现实中人人都带着社交面具一般,他们生怕自己的脸掉下来,露出本来面目。这一点尤其戳痛我,因为我本身也像是这部动画的其中之一,单身那么久的原因或许就是像电影里的人物一样戴着面具,其他人很难发现真实的我是什么样子,又谈何爱上我呢。
整部电影虽然是R级,但并没有那么燃的场面,除了日常的粗话,裸体,完整的木偶泡妞、做爱过程以及性用品店……再无其他大尺度元素。看的时候,老外们时不时会哄堂大笑,我多少有点纳闷他们笑点到底有多低!所以期待火爆场面的人应该会失望,但是想看一个温情小品的人,倒不妨期待一把。
5 ) 失常 Anomalisa 简评
迷失,沉闷,绝望渗透进了每一帧总让人觉得不自在的画面和每一句同种声音的台词。除了中年危机的自己,旁人的面孔都诡异地一副模样,旁人的声音都无趣地是一种嗓音。这种了无生趣的生活一直持续着,直到Lisa的出现和变异。然而,那一段涟漪太短暂,留下中年的自己迷乱了心智,彻底失常,而后又回到死水一般的境地。纵然外界喧嚣纷扰,心中却连崩溃呐喊的力气都没有了。末了,心底仍旧是一番绝望到底的死寂。
6 ) 假面的木偶
写过《暖暖内含光》、《改编剧本》等作品的查理·考夫曼是人人推崇的鬼才编剧,他天马行空的创意常常惊艳世人。他做了导演之后,惊艳无减,却多了一份作者导演的深意,但对观众而言可能要用上另外一个词来形容——“晦涩”。他的上一部戏《纽约提喻法》就看得不少观众如坠云端,颇有点乱花渐欲迷人眼的意思;而在威尼斯获得评审团大奖的新作《失常》是一部定格木偶动画,除却一些R级的成人画面很耸动以外,看起来也算通俗易懂。故事表面上似乎只是描绘了一个失意男人的中年危机。但内里的考夫曼却不甘于此,文本之下其实蕴藏深意。
《失常》整个故事的最大主题其实是“假面”。男主人公是个写成功学的畅销书作家,最擅长的就是教会别人使用巧言令色的社交辞令,但讽刺的却是他越来越厌恶和恐惧自己的虚伪,而这层意思在戏中便被设计成为了木偶的“假面”:不但主角觉得自己戴着“假面”,在他眼中所有人的脸孔也都是组合分裂的。考夫曼于是特地保留了木偶脸部的裂缝,这个设计粗看起来诡异,但其实是切合了电影的主旨。电影中有一场戏写主角的梦境,当他在梦中觉得整个酒店的人都对他图谋不轨从而奔上酒店走廊时,他的“假面”却一下子掉在了地上,这个荒诞奇诡的场面很好地诠释出了他内心的恐惧和慌乱,一切就好像这部电影的海报一般:主角伫立在雾气蒙蒙的镜子面前,抹开雾面,看到的却是一张似是而非、难以判断真假的脸。
“假面”不止存在于脸,其实还在于“语言”。主角被设计成一个推销“话术”的人,本身就已经是一种反讽。电影甫开场,就已经通过男主角与飞机上的人、的士司机、酒店侍应生的对话交待了主角对于“社交语言”的恐惧,这些社交礼仪式的对话,令男主角疲惫又烦躁不堪。戏中有一个十分特别的设计,就是一开始在飞机上男主角掏出前女友的信时,前女友的旁白是让男人来配音的,这个悬念一直往后铺开,才慢慢揭晓在男主角的世界中,所有女人的声音在他听来都是男声:它们听起来千篇一律,死板又低沉,而且常常夹杂着许多的愤怒(电影里许多的粗口都来自于女人)。直到他碰到了“丽莎”,一个其实不漂亮、自卑的女孩,但男主角却在她身上看到了他所希冀的“真实”与“温柔”,他称她为“Anomalisa(失常)”,原来不正常的丽莎在他内心看来却恰好是最“真”的,是挽救他“假面”的一根稻草,而在戏的结尾,丽莎揭示了Anomalisa的另一层深意其实是“天堂女神”。
戏中最有噱头的一场戏是丽莎与男主角的性爱场面,性爱场面放在木偶人物身上看起来分外违和,但定格动画的形式与人物性爱场面的反差却恰好表达了那份显得有些抽离的孤寂。某种程度上戴着“假面”的男主角早已是一个不相信任何人的“性无能”与“爱无能”,而丽莎却在这个时候唤起了他“性”与“爱”的欲望,她的声音成为了催情剂,在他们结合时,声音是男主角唯一可以感知的“真实”。不幸的是,那份“爱”美好却短暂,当第二天早晨他们共进早餐时,丽莎吃饭的牙齿声却令他再度敏感起来,他甚至警觉地试探她是否控制欲太强,一瞬之间,丽莎的声音在他耳中又变成了男声。丽莎的牙齿声其实映射了他对于“语言”的恐惧,在他眼中,似乎没有什么语言是真实的(他爱上丽莎的那一刻,恰恰是因为丽莎根本不擅言辞)。所以电影中还故意设计了背景声中总是有许多人叽叽喳喳的环境声,包括出片尾字幕时这个环境音一直在持续,以及在他身边出现的许多或愤怒或在吵架的人们,在男主角看来,这些声音全是聒噪而嘈杂的,而他能选择的只有保持冷漠、孤寂与抽离,一如他的角色名——stone(石头)。
而在电影尾声的一场演讲戏中,男主人公便将自己这份压抑、恐惧完全宣之于众,一直隐忍的他终于忍不住发泄了情绪,并抨击了几句美国政府,但这一举动却引来台下观众的一片嘘声——他们其实只是想来听他讲“成功学”的,并非要听他真实的看法。考夫曼借这场戏将主人公对于现代社会的控诉和对自我的怀疑表达得淋漓尽致,他一边说每个个体生命要活得特殊,但他的演讲却是要教化大家变得千篇一律,他开始质疑自己是虚假的,已经被社会异化成没有情感的动物,他说:“我把脸扭曲成痛哭的模样,却挤不出一滴眼泪”,他只能假装微笑,就像他教会别人的社交技巧一般,做作却有效。这场戏真正显示考夫曼在《失常》这部戏中所要表达的并非只是中年危机这么简单,而是对于真假的拷问,人究竟怎样才算真实地活着?电影中还有一个反反复复提到的词——动物园,据的士司机说,这个动物园里有许多濒危的动物。活得“真实”的人又何尝不是这个社会中濒危的生物,但在许多人看来反而是“失常”的呢?
男主角最后回到家中,妻子安排了许多朋友开派对迎接他,但他却说谁也不认识。妻子愤怒地诘问他:“who are u?who is anyone?”,这句话在片末又一次点题:你是谁,我是谁,大家又都是谁呢?戴着假面的人们,在千篇一律的文明中生活的人们,孰真孰假?当那一刻男主角绝望地坐在楼梯口时,一旁的日本情色木偶却突然传来了清丽的女声,我真的特别喜欢这一幕的设计,其中透露着一股无法言表的反讽和悲戚:他最后竟在木偶的身上,才能听到最真实的声音。
而在这一刻,究竟谁才是“木偶”?谁又是“失常”(真实)的呢?
(《北青报》)
考夫曼的剧本依然将绝妙的呈现方式与几近残酷的精准和悲观结合,深深潜入心碎、孤独与恐惧之中。以为特别的人能为乏味沉闷的日常赋予某种意义,她却在一场噩梦后渐渐溶解在千人一面的灰暗世界中。毕竟孤注一掷地想从他人身上寻找幸福,是多么不可能的一件事。
被考夫曼这个心思细腻的悲观主义者击溃了。一见钟情大约就是如此:世界是灰色的,每个人都有同样的面孔,用同样的声音说着同样的话。(发觉这个设定的瞬间大概是今年最奇妙的观影体验。)这时她出现了,声音就像天使,只有她和你是世界上唯一的不同。但一切都是转瞬即逝的梦吧,是吗?
威尼斯评委会大奖(好久没有动画入围了!),这个故事只能用动画来表现,把主观用到极致了(只有最后一个是客观镜头!),但是这种极简相信也是工期问题(考夫曼明明是极多主义的……)。考夫曼拍什么都脑洞如此大,这也是他拍什么都一片叫好的原因啊。
对心理的刻画非常细腻,对所有的旮旯暗角腌臜毫不留情,统统曝光,但也正因如此,观影过程太难受了,包括人物造型,实在是部超超级难看的好电影。
已婚老男人约炮无知女粉丝的故事,失常不过是中年危机的代名词。迷失东京+在云端,细节赞但三观乱,最后居然虎头蛇尾就结束了。这是史上第一部限制级定格动画吗?
【B】看的时候一直在想“这块能用真人电影表现吗?”,考夫曼对世界的怀疑在动画形式下显得更荒诞了
为什么没有人旗帜鲜明的站出来讨厌那些打着爱情的旗号猎取新鲜诈骗真心,事后还一副受害者状痛苦的男人们啊!电影最后丽莎写下一封傻且天真的信,道出无意义的真谛:这个世界,痛苦的人,就算有高的阶级能轻易获得一切,但依然痛苦;善良的人,被骗被伤,平凡没有光彩,快乐却是真的。
查理·考夫曼首部人偶定格动画(还是限制级的),获2015威尼斯评审团大奖。一个人前是成功学大师人后则孤独而疲惫的中年男人的一夜情故事。千人一面与千人同声的呈现方式更彰显出了主人公对交际的厌倦,如此颓丧而失落。纵使是唯一具有女声与特异面孔的Lisa,也终究在阳光下失掉了新鲜的底质。凶猛炽烈的激情在死水一潭的生命中耗散得太快,徒留异域的人偶面面相觑。短暂的失常注定要堕退为恒久的庸常。(8.0/10)
丧且孤独
这部诡异的动画片讲述的,正是“生活不只有眼前的苟且,还有远方的苟且”,“如果只想着诗和远方,眼前的一切都必然苟且”,“觉得眼前一切都是苟且的人,不是因为太热爱诗和远方,而是因为他自己就苟且”。我怀疑这是查理.考夫曼的夫子自道。虽还是他一贯的脑洞,带着墙裂的个人风格烙印,只不过比起
看海报小图,以为查理•考夫曼生动地刻画出赵本山的近况。
蚀骨的落寞,浓烈的忧郁,我和世界之间隔了一面厚重的城墙,无意打破,不愿挣脱;没有哪个个体与自己完全合拍,没有哪个心灵完全共振,没有谁能体察到任何一个其他人所处的困境和焦虑,人人都是孤岛,这真是最最绝望的事。
故事普通,形式却异常有效,考夫曼用千篇一律的声音和面孔来重演当年《纽约提喻法》中的绝对孤独,但震撼和深度也随着简单化的形式弱了许多。开头的信件与结尾的留言形成精妙回环,此时的Lisa又演变成十年前的Bella,所有的非同寻常都在陌生的面纱被揭下的一刻速朽。
世人皆病态,人身变换症,爱是一缕光,总在寂寞时;千人一声,孤独如你,不要入戏太深,也不要脱离人生
配音处理有趣,一夜情动心的女人声音才是女声,但当她开始谈论生活的那刻,声音又快模糊变成其他大众那样粗糙。#大叔有点快#
这是部用声音来表现的电影,千篇一律的低沉声音中出现女声,激情过后也消逝了,结尾部分的丽莎的声音以及日本娃娃声音是女声,只能说幸福都是幻梦,而孤独却是永恒。
尺度最大的动画片,中年危机,有点闷。
观影时一直把男主想象成乔治克鲁尼
影片整体给人一种怪诞的不适感,也许是源于定格动画的滞后和僵硬,也许是源于人物面部细节的高仿真,也许是源于统一声音的设定。让人联想到《迷失东京》和《在云端》,讨论的命题仍是人类的永恒孤独和抵抗庸俗的徒劳尝试。Lisa变成常人的过程是让人绝望的,似乎象征着所有的美好都是转瞬即逝。
垃圾,就算获得了奥斯卡也不能说明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