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克拉姆：瑜伽、大师、性侵犯

我的资深热瑜伽老师们，有幸上过Guru 亲传的teacher training 的，谈到他的语录和事迹，都充满了敬畏和仰慕；他自己形容自己，那就是神啊：

在印度连续得到瑜伽全国冠军，为了给别人留条活路，离开印度走向世界；

在夏威夷用热瑜伽治好了尼克松总统的膝盖顽疾，被赠送美国绿卡；

在东京奥运会夺取举重金牌遭遇事故，脚骨粉碎；

靠瑜伽治愈自己，自创26 式热瑜伽，叫做Bikram Yoga,从此在美国推广成宗教一般的存在，封神。

真相就是，此人就是一个成功极了的大忽悠/marketing genius/ sham ! 他从瑜伽师傅那儿偷来了一套招式，盖上自己的标签，用瞎编的故事让大家对他信服崇拜。

最厉害的一招是，凡是想要开Bikram yoga 分店的人都得花一万刀上他的历时九个礼拜的training course。他坐在一张沙发床上，吹着personal AC的冷风，在105 度高温的房间里对着400多个汗如雨下的信众颐指气使➕强力洗脑。

当这个穿着小裤衩的秃头矮胖子，靠着一队本特利，对记者说：“我是你见过的最spiritual 的人！”真的笑场了！这就是所谓的，活在自己alternative reality 的那种人吧。

这个人渣的倒台倒不是因为谎言被揭穿，而是对美丽的女学员性骚扰和强奸。最后他的下场是逃离美国，可这也没有妨碍他在世界别处继续行骗。就在今年，他在西班牙的课堂依然爆满。

揪着心看到最后，担心的是热瑜伽也被揭穿： 是个sham! 那可是我唯一能够坚持下来，而且准备一直坚持下去的运动了。

还好，还好！即便是对他控诉和恨之入骨的学员们，也是用完美的身材坚定地确认了： Hot yoga is fantastic！

那我就放心了！ Namaste 🙏

断断续续练了十多年瑜伽，三四年前与一位印度瑜伽大师深聊，后来遇到了现在的瑜伽老师，系统地学了哈他瑜伽Hatha，有一下子开窍的感觉，去年还顺便参加了全美瑜伽联盟RYT200的培训，相当于有了瑜伽教练的资格。

但这么多年从来没试过高温瑜伽，我老师不让，她觉得高温瑜伽对身体不好，有悖传统瑜伽的理念。

因为好奇，看了这部Netflix纪录片，了解了高温瑜伽创始人比克拉姆·乔杜里的发迹史，以及背后的争议。

他几乎是以一人之力将高温瑜伽带入美国，先是总统尼克松受益于高温瑜伽练习，后来猫王、迈克尔杰克逊、乔治克鲁尼等大明星都上了他的课。

对很多人来说，比克拉姆就是高温瑜伽世界里的王者，他确实天生适合这行，有瑜伽知识、擅长营销、也有情商，上一堂课就500万美元收入。更多年轻女孩趋之若鹜，想经过他培训成为专业的瑜伽教练，所以摄于他的淫威、被揩油也发不出声音。

但他毕竟不是神，只是个普通男人，穿着一条三角泳裤的练习环境其实不太正经，所以清醒过来，有人指控他性侵，有人指控他充满攻击性、类似邪教的训练环境，但也有人觉得总归收益于他教授的瑜伽练习。

高温瑜伽究竟是疗愈还是炼狱？改天想在常温下试试他那套26个体式的练习。

“真理是无路之国。人不可能通过任何组织、任何信条、任何教义，牧师或仪式、任何哲学知识或者心理技巧，来达到它。” ---克里希那穆提

不否认瑜伽和呼吸练习的意义。虽然我没有练过90分钟的比克拉姆高温瑜伽，但是美国遍地的比克拉姆瑜伽馆，为许多人提供了锻炼和调整身心的场所。我想，比克拉姆本人也是精通瑜伽技巧和教学手段的。不过，这里的本质问题并非比克拉姆是不是瑜伽大师，而是授课方式，以及课程体系当中的权力关系。

健康，是一种刚需，也成为商品化的重要标的物。在夸张地“销售健康”的同时，掺杂身心控制，并不难（“大师”的名头，就是常见销售话术）。缺乏权利意识，没有制度约束与公开讨论，再精妙的瑜伽，也抵挡不住性侵的发生。瑜伽馆，也就变成了被帝国主义笼罩的领土。

帝国主义不只是国际层面的概念。任何需要共享空间和资源的活动，都会产生权力关系。例如恋爱、家庭、公司和班集体。施暴者控制的也不只是能源和港口，有可能是情感、工资、知识和成绩单。

识别并应对日常生活空间当中的权力不平等，需要练习：为什么妈妈可以呵斥爸爸洗手时把台面弄湿？为什么爸爸可以临时决定一家人要出门参加聚餐？为什么老师可以在办公室扇学生耳光？可能因为妈妈定义了“清洁”的概念，并认为自己有权力使用情绪攻击来简化日常家务；可能因为爸爸用自己的时间安排定义了全家的行程，并认为自己有权力用他方便的方式来左右家人的节奏；可能因为老师把学生的身体作为教学工具，并认为自己有权力为了更好的教学效果打破师生间身体的边界。这些可能的答案，都可以激发进一步的追问。追问“为什么”，只有通过回答“怎么办”，才能让情况有所改变。而且“小剂量”的迭代式追问，更有利于面对宏大问题。而庞大的帝国和深重的罪孽，往往最需要的也只是长期不追问与不发声、不回应的平庸之恶。

追问、发声和回应其实很简单。如果感觉很难，可以慢慢练习。例如，一节瑜伽课要花200块钱，那真的很贵。那就说：“这个瑜伽馆的课90分钟要花200块钱，很贵。”如果瑜伽老师频繁说脏话，得问自己：“为什么他说脏话没人说他？”你如果觉得听着难受，完全可以说一句：“我只是来学习瑜伽，你说脏话不合适吧。”这些都是基本权利，而且很重要。这些小事，会带来连锁反应。我们逐渐发展属于自己的声音和对话，开始尝试用“安慰剂效应”这个词来为“瑜伽可以治疗癌症”提供另一种解释，开始让观念不限于“大师”的教导。

无论如何，都要感谢提起诉讼的女学员，以及参与录制的人们。我说“无论如何”，是因为比克拉姆是所有普通人参与塑造的，“大师”以为自己是皇帝，不管穿衣还是不穿衣，都不好看，但这些人都长期沉默，让“大师”保住了神的位置。虽说参与录制的人们都是权利之网上的节点，但也算承担了部分“独裁统治下的个人责任”。

附：

类似的报道还有《拨开云雾：山达基教与信仰囚笼》：邪教·记者·理性//www.douban.com/note/785655315/?type=collect#sep

#好剧推荐

《比克拉姆：瑜伽、大师、性侵犯 Bikram: Yogi, Guru, Predator》(2019)

阿三的骗术也是传奇；片中的表述也是很像大北京朝阳区近万仁波切现象类似，只不过阿三玩的更高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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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部片子让我反复想起某东被指控性侵时weibo上好多人的发言。多数声音说jingyao是为了钱，不然为什么没有立刻拒绝，为什么还带他去自己公寓，为什么去那个酒局。

我逐渐觉得每件事情每个人都有很多很多面，是很多因素形成了一件事。做决定的当下，头脑中一定不止一个想法。这个里面一个受害者Sara说：“我挣脱了他，但我甚至离开时还和他道了晚安”，还有一位受害者也说：“他强奸完我之后，我还去亲吻了他的额头”。我粗浅地认为，除了他们需要靠Bikram的许可证来经营瑜伽馆之外，还有对他的信仰和信赖。当然，瞬间的情感一定是非常复杂的，我只能揣测其中的几种。

但无论如何，拒绝就是拒绝，就算一个女人很爱一个男人，当她拒绝他的提议时，no just means no，就算裤子都脱了也不行。我想这是一个基本的常识（虽然话有点糙）。

起了这个名字的原因是一次看到一个博主写她会把很多事情存在大脑的C盘，就像电脑那样给大脑分区。D盘是她身体和大脑运转的核心，里面full of她从人生中或者从书中悟出的生活道理，这一部分是没有任何人可以撼动的，只有两个人能进入她的D盘，她的母亲和儿子。因此她几乎不会因为任何人而崩溃。我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方法，因为当一个人过分信仰另一个人的时候，当你把自己的人生观建立在某个人之上，神化某个人的时候，你的世界观太容易因此崩塌了。就像影片里的Jakob一样，就算你知道他犯下大错，你的道德常识告诉你这个人是不好的，可你的人生建立在对他的信赖、依赖、感激和爱戴之上（他形容B是，自己的父亲），整个人会因此而陷入巨大的自我矛盾之中。一些哲学，知识和经验，构成的世界观才是牢固的。当然这个过程需要丰富的知识背景和对自己莫大的信任，我也在路上慢慢探索。

希望你我都能找到治愈心灵、保持平静的方法，但别把重心完全移到那上面去。路有千千万万条。我们的终点是自己，不是路。

看了纪录片，Bikram塑造了一一个封闭的系统，他所谓的“帝国”：通过为自己的瑜伽动作专利注册，形成了授权的基础-必须经过他设计的课程，才能开瑜伽馆对他注册的那些专利动作进行授课。

两方面看，正面看：Bikram在打造个人品牌方面非常专业，专利-授权-市场营销玩得溜；反面看：古老的故事了-塑造个人崇拜，在这个封闭体系里，你是否有价值全凭他的嘴，他对学员的评价，体现为他给学院授予开班的当老师的专利权，而他评价的基准是看学院是否配合他变态的需求。

令人好奇的是，学员们这种类似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的表现到底从何而来？对于神秘东方修炼方法的不了解+上师，形成了一场造神的运动。人总是对自己不知道的东西又爱又怕，潜意识冥冥之中蒙蔽了意识，意识没来得及快速点亮火把照亮潜意识里面的恐惧和贪嗔痴，导致了一场又一场的罗生门。吊诡的是莎拉在拒绝了Bikram的性骚扰之后，还回头跟Bikram说了一句“晚安，老师”。像萨拉一样的其他受害者，在被性侵的那一刻迷糊了，这种迷糊特别可怕！迷糊在“老师”和“性侵犯”、“骗子”的身份无法聚焦在一个人身上，迷糊在“老师”的评价成为了自己人生路上权重最大的评价，导致自己不敢反抗。人需要自明，自明的过程中的确需要一些老师（例如：书本、挫折、真正的好老师、朋友、家人、爱人）帮助，但是最终火把要在自己手上。要仔细辨识他们的火把是想照亮你，教会你如何点亮火把-授人以渔，还是在别有用心地计划照亮你之后让你被他所控-授人以鱼。这里我又想到了北大PUA渣男的事情。

值得警醒的是，关于人生道路选择，关于人的价值该如何评判，闭环封闭系统（表现为：流动性差、群氓占人数优势、法治规章和潜规则两张皮）对其中成员的评价往往是“暴力”（单向度，威权性）的，在这种环境中，要保持战略定力，寻找闭环之外的评价体系，突围。要跟安迪·杜福伦学习，一方面守好自己的长板，另方面一把小锤子、一幅大海报cover、一根绳子、一个塑料袋、一本圣经、每天操场上丢一点墙渣。

更吊诡的是，这个人的热瑜伽，现在还在全世界各地开班，在中国的健身房里也有。